2025年8月4日 星期一

他左手天使右手魔鬼,先發明了阿斯匹靈,11天後又發明出海洛因

 1897年夏天,德國拜爾公司的實驗室裡氣味刺鼻。霍夫曼,這位不大愛說話的年輕化學家,正忙著處理桌上的一堆棕褐色液體。這一切起源很簡單:一位風濕病纏身的父親,讓這個兒子急切地想找到副作用低點的藥。大家都知道,水楊酸雖然療效確切,可吞進肚子能讓人胃裡燒得夠嗆。事有湊巧,拜爾公司當時染料生意走冷,意圖轉型靠製藥追新風口,公司給他充分的自由。沒人知道他琢磨了幾宿,反正是8月10日,霍夫曼終於製出了合成乙醯水楊酸的穩定方法──這便成了後來風靡全球的阿斯匹靈。

事實是明擺著的──原本古人只從柳樹皮和葉子上刮些粉混水服,再怎麼講都是民間偏方範疇。英國的隔壁醫師見瘧疾患者頭痛得厲害,心血來潮就研了點柳樹皮,結果倒明顯好轉。那時候的人不驚訝這些,反而一通模仿、照貓畫虎。 19世紀中葉總算純化出了水楊酸鈉,學名聽起來威風,效果也不錯。就算副作用明顯,風濕和痛風病人也認了。詹姆斯後來跟進實驗,未見新突破,可柳樹皮倒成了藥局常備貨。恰恰這顆種子灑下,才讓霍夫曼有動力摳細節,再往前走一步。

他想到的辦法說難不難,說簡單也真不算。加了個乙醯基,酸性減少、副作用低了不只一點半。阿斯匹靈拼出來也不是浪漫名字,無非“a”表示乙醯,“spir”來自斯皮雷草,“in”結尾照老習慣。沒人意識到接下去會怎樣。最初醫生僅當普通退燒止痛藥給病人用,用著用著,五十年代發現還能防血栓,心腦血管病人趨之若鶩。 1988年後,阿斯匹靈甚至有了防癌的說法,2007年公佈的大數據發現,每日低劑量阿斯匹靈能略微降低某些癌症死亡率。全世界都在等拜爾公司的最新財報:阿斯匹靈賣得甚至比原來染料還要香。病人也好,醫生也罷,誰不為這點意外驚喜激動?

可是,如果事情就此止步,那人們為什麼還要追問霍夫曼的道德取向?合成阿斯匹靈11天后,霍夫曼又出成果:這次是二乙醯嗎啡,也就是後來的海洛因。

化學合成新藥可不只是為生活添一點新鮮,偶然也是危險的開始。其實,合成類似物並不新鮮,1874年英國化學家已經得出相近分子,只不過當時試驗不多,也沒人追究。如果不是拜爾的市場嗅覺夠敏銳,海洛因可能只是一份實驗室紀錄,不會有後來這麼多的風波。拜爾這回的邏輯很直白:嗎啡雖鎮痛,卻有高度成癮性,他們希望找到替代品。不毒死人是底線,正規臨床反而沒要。噱頭打得響:「無成癮性的革命性止咳藥」。聽起來太美好,誰能拒絕?兒童藥品市場也一擁而上,廣告詞隨處可見。症狀不對症也罷,劑量沒法控也罷,管它呢,銷量上升才最愜意!

問題很快就暴露。海洛因在肝臟轉代成嗎啡,功效更猛,依賴性也更大。中國、美國、歐洲各類報道接連出來,患者服藥後困倦、流口水、有人滿地打滾。各國醫師漸漸敵視,1910年前後主流市場相繼收緊政策。 1924年,美國乾脆宣布禁售。後續數億人被牽連進非法販毒的泥潭,全球吸毒死亡數上升,詳細數據隨手一翻就能查到。對於這個結果,拜爾公司最初大概也很尷尬。

「天使與魔鬼共存」這個說法,說白了未免有點戲劇化。從阿斯匹靈到海洛因,兩種藥一正一邪──這是站在後見之明的位置講出來的。如果變個角度想,霍夫曼只是在實驗條件與科學認知的那個節點做了力所能及的選擇。他希望造點好東西,真的沒想把自己染上罪名。要是把所有新藥副作用都歸咎於發明者,難道飛機失事也該問罪於物理學家?

霍夫曼的職場人生沒那麼傳奇,他和大多數技術工作者一樣,進了公司重複試驗、看耀斑測定、鑑定化學反應。實驗順利時,人未必多開心,失敗了,也沒有劇本裡的崩潰。只是一次次工作,一次次的小修正,直到終於合成出點驚人的東西。 “科學史裡,沒有純粹的功過”,誰分得清?無意間成就了阿斯匹靈的全民服用,也引發了海洛因失控流通。有人說他無心插柳,有人乾脆反目,霍夫曼會在意這些嗎?

全球來看,阿斯匹靈為醫療帶來的淨收益遠高於風險。 2023年「柳葉刀」發布的統計表明,僅歐美年均用藥人群超5億,高血壓、冠心病患者受益最大。海洛因則截然不同,就算不少國家已嚴打販毒,但濫用問題始終難解──濫用族群涉及2,000萬以上,光是美、歐兩地每年就有數十萬人死於相關併發症。這些數字官方可信,隨便檢索「who.int」就有。中國治理毒品方面嚴格很多,近年來青少年新型毒品涉案也有波動。藥物進化和風險始終是在拉鋸。說霍夫曼“改變了歷史”,的確事實,至於社會價值和責任歸屬嘛,可就很難一句話捋明白。

有人說拜爾沾了光,也有人嘲笑霍夫曼不過是幸運的螺絲釘。上世紀阿斯匹靈風靡全球,拜爾股票暴漲,公司員工個個笑逐顏開。但到了90年代,阿斯匹靈因藥物過敏、腸胃出血又被媒體挑刺批評。誰說科學進步都是直線呢?規則總會變化,今天推崇的成果明天就可能成了風險隱憂。哪有這麼簡單?

回頭想霍夫曼是不是“好人”,其實截然分不清。他沒辦法預料阿斯匹靈能拯救數億人的命,也不會想到海洛因竟成了全球最頭痛的成癮品。新藥帶來希望,也帶來意外。就像現在,分子實驗室創新成果每天都有,誰能確保每項新技術「只帶來進步不藏風險」?

21世紀網路高壓下,相關企業臨床試驗愈發謹慎,例如國內所有新藥上市必須經歷數輪雙盲對照、權威倫理審查及真實世界驗證。國家藥監局近兩年不只一次警告藥品濫用風險,2023年「健康中國」公眾號披露,國內居民使用非處方藥錯誤案例升至高位。但如此一來,新的阿斯匹靈會不會悄悄缺席我們的時代?

阿斯匹靈盛名在外,副作用依舊繞不過,該怎麼平衡療效和安全,沒有定數。也有人為霍夫曼鳴不平,明明起心動念不壞,結局卻被戴上一頂「魔鬼」的帽子。其實再優秀的科學家,也逃不開後世新標準的反覆盤查。霍夫曼這個名字,裡面裝著天使還是魔鬼?反正他沒說,我們說了也不算?


回頭望,科學史總是這樣,哪有什麼非黑即白。好藥和壞藥,往往一線之隔。一百年前的選擇,現在看,真說不清當時值不值得慶幸。阿斯匹靈和海洛因,雙子星一樣糾纏在世界醫藥史、社會爭議、道德判斷之中。說到底,這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化學家,把偶然做成了歷史必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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