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很難面對憤怒而不帶有任何強烈的情緒,因為它就是我的一部分,然而這正是我們應該學習的。此刻,我這個暴戾的人,不論是黑、是黃、是白或紫,我們所關切的應不是究竟我的憤怒是承繼而來的,還是社會造成的,而是究竟我可不可能從其中解脫出來?對我而言,沒有比暴力中解脫出來更重要的事了,它遠比性慾、食物、地位重要得多,
因為這個東西不斷在裡面腐蝕我,它不只毀滅我,也毀滅這個世界。我覺得我有責任去了解它、超越它。這不是空話,我應該告訴自己:“只有在超越憤怒、暴力之後,我才能做出一些事情來。”這份強烈想要了解自己內在暴力的意願,就能激發找尋到真相的活力和熱情。
但是要想超越暴力,既不能壓抑它,也不該拒絕它,我不能說:“它既然是我的一部分,只有認了。”或說:“我不要它。”我必須正視它、研究它、跟它親近。如果我一味譴責或為其辯護,那麼如何能真正親近它?可是我們時常會忍不住譴責辯護,因此,我要強調的就是,暫且停止一切譴責與辯護。
試想一想,如果你要製止暴力或一場戰爭,你需要投注多少精力於其中?你的子女被殺,你的兒子被軍隊征召,受盡恫嚇,然後被屠殺,這對你難道不嚴重嗎?你難道不在乎嗎?如果連這件事都引不起你的興趣,老天,什麼才能?緊守錢財?飲酒作樂?服用迷幻藥?你難道還沒有認清內心的暴力正在毀滅你的孩子?還是你仍然將它視為一個抽象的問題而已?
如果你真有興趣,就請你全心全意來探索這個問題,別靠在椅背上說:“好吧!告訴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吧!”我一再強調,懷著譴責或辯護的成見,永遠也看不見憤怒及暴力的真相。如果暴力對你而言,還不到火燒眉睫的程度,你是不會放下譴責或辯護這種二分法的。因此,你必須學習如何中觀憤怒,如何中觀你的丈夫、妻子及孩子;你也必須學習如何聆聽政客的說辭;你必須明白自己為什麼無法客觀中立,一味譴責或辯護的原因何在。你必須認出你的譴責和辯護,原來就是構成社會的要素;你應該認清所謂德國人、印度人、黑人、美國人或任何這類的觀念,這些都構成了你的種種限制,逐漸鈍化你的心智。想要學習和發現真相,就必須先培養深入覺察的能力,粗鈍的工具是無法勝任的。我們目前所做的事,就是在磨礪你的工具,那個早就被各種譴責及辯解所鈍化的心智。你的心應該細如針尖,尖如利鑽,如此才能深入透視。
只是坐在那裡隨口一問“我要怎樣才能得到這種心智”,是根本無濟於事的。你必須想要它,就像想要下一頓飯那樣刻不容緩的程度。要想得到它就必須先看清楚,使你的心智鈍化的,就是你四周築起的刀槍不入的圍牆,而它就是辯護和譴責的一部分。心智一旦能擺脫它,就能觀察、學習和透視,也許就能進入徹底覺察整個問題的境界。
讓我們回到主題:我們到底能不能根除內心的暴力?我並不是在說“你怎麼還沒有改變自己,為什麼”,因為這也算是暴力的一種形式。說服你去做任何事,對我一點意義也沒有。這是你的生命,不是我的生命,你想過什麼樣的生活,是你自己的事。我的問題是:一個身處社會的人,是否可能清除內心的暴力?如果可能的話,我相信這個清除的過程就能將世界導向迥然不同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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