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寂靜(一)
我們能不能把所有的知識、概念及理論都放在一邊,為自己去發現世間是否存在著某種神聖的事物——不是言教,因為言教並不是那真實的東西,言語的描繪絕非被描繪的事物——世間是否存在著某個真實的東西,它不是想像出來的幻像或神話,而是永遠不會被摧毀的實相,不變的真理?
若想發現它,巧遇它,任何一種形式的權威都必須捨棄,因為權威暗示著臣服、順從以及接受某個固定的模式。
所以,心必須有能力自主,為自己帶來光明。追隨別人,屬於某個團體,依循某個權威或傳承所設定的修持方法,這些做法完全無關乎為自己去探查,看看在日常生活裡有沒有一個無法被思想所揣度的不朽之物。
如果它無法在日常生活裡發生作用,那麼修持就是一種逃避,而且是毫無裨益之事。
上述這一切都意味著你必須獨立自主。但孤立與獨立是不同的,孤獨與獨醒無惑也是截然不同的。我們所關懷的乃是整體人生,不是支離破碎的某個局部,而是你整體的言行、思想及感覺。倘若我們關心的是整體人生,我們就不可能透過四分五裂的思想來解決所有的問題。
思想也許會授權給自己,將自己所有的碎片組合起來,但這些碎片仍然是思想本身的產物。我們早已被制約成以漸進的方式來成長。人們深信內心的進化是實存的,但真的有一個所謂的“我”這個東西在進化嗎?或者它只不過是思想的投射罷了?
若想弄清楚是否有一個非幻象、神話或思想所能投射的東西,我們就必須探索思想能否被操控,念頭能不能靜止不動,能不能壓制下來讓心完全寂靜?
但是“操控”意味著有一個操控者與被操控的對象,不是嗎?那個操控者到底是誰?它難道不是被思想創造出來的一個掌控者,而其實只是一堆念頭的組合罷了?如果你認清了這項事實,那麼掌控者即是被掌控的對象,經驗者就是被經驗的對象,思想者正是思想的本身。它們並不是分裂開來的不同個體。如果你領悟了這一點,就沒有必要去控制什麼了。
掌控者是不存在的,只因掌控者即是被掌控的對象,這時又會發生什麼事?當掌控者與被掌控的對象分裂時,衝突就會產生,而能量也消耗了。但掌控者如果就是被掌控的對象,那麼能量就不會耗損。
然後所有經由壓抑、抗拒——因掌控者與被控對象的界分——而導致的能量耗損,就會重新蓄積起來。當界分感不存在時,你自然擁有足夠的能量,去超越那些你認為必須掌控的東西。
在冥想時你必須認清,控制念頭或駕馭念頭都是不對的,因為駕馭念頭的人,也不過是一堆念頭的組合罷了。假設你認清了這一點,你就不會再經由比較、掌控和壓抑而消耗能量,那時你就能超越眼前的現象了。
我們現在真正想探討的是:心能不能徹底安靜下來?因為一顆安靜的心是具有無比能量的。它是所有能量的總集。這顆心——它永遠都在喋喋不休,永遠都在轉動不已;換句話說,思想永遠在回顧、記憶、累積知識、不斷地改變——它能不能完全安靜下來?你有沒有試著去看看念頭能不能安靜下來?如何才能發現讓念頭安靜下來的方式?你知道,思想就是時間,而時間便是活動;時間本是一種度量的活動。在日常生活中你衡量、比較,包括生理和心理兩種層面,而這些都是度量的活動。較量也意味著度量。在生活中不與人較量,你能不能做到?不只在冥想時不比較,而是在生活中完全不跟人較量,你能做到嗎?如果我們正在選布料、選衣服、選汽車,或是正在評斷不同的知識體系,這時當然要作比較,但除此之外,我們在心理上也總是和別人比來比去。這種較量的心思一旦安靜下來,而且是必須安靜下來,那時我們有沒有可能完全獨立自覺?“不較量的心”便暗示著這樣的心境——但這並不意味你是在混日子。因此,在日常生活裡,你能不能不跟人較量?試著去做做看,才能發現個中的旨趣?你會覺得如釋重負;除去不必要的負擔之後,就會擁有能量了。你有沒有全心全意地註意過某樣東西?你現在對眼前這名講者的話語
,有沒有真的在註意聽?還是,你正抱著比較之心在聽,看看他說的話和你以前所吸收的知識是否相應?你是不是在根據自己的認知、自己的傾向和偏好,在詮釋這名講者的話語?如果是的話,那就不叫全心全意地聽了,不是嗎?如果你真的以你的全身、全副神經系統、你的眼、耳、心以及整個生命在傾聽的話,你的自我中心感就不見了,剩下的只有那份注意力了。全心全意地傾聽便是徹底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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