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自己對談(二)
因此我有了巨大的能量,它足以回答“孤獨為什麼會存在”這個問題。我已經拒絕了概念、推測,也否定了孤獨是一種本能或遺傳。這些對我而言都是毫無意義的事,孤獨只是一個“真相”罷了。
為什麼人類或深或淺都會經驗到孤獨?它為什麼會存在?是不是心智的造作引發了它?我已經否定了本能或遺傳的理論,因此我問自己:是不是心智或腦子本身引發了這份孤獨或孤立的感覺?是不是思想製造的?
是不是我日常生活中的思想製造了這份孤立感?在辦公室裡我也在孤立自己,因為我想變成最高主管,因此思想永遠在孤立自己。我看到思想永遠都想讓自己變成最上等的;心智一直在朝著孤立運作。
現在的問題就是:為什麼思想要如此造作。這是不是思想的本質?思想的本質是不是要製造這份孤立感?
教育的本身就會引發孤立,它使我得到某個職業或專業技術,於是孤立就形成了。思想總是四分五裂的,受到時間限制的思想製造了這份孤立感。思想在自己的局限中得到了一點安全感,它告訴自己:“我已經有了一份很好的工作;我已經是一名教授了;我現在非常安全了。”因此我真正關心的是:思想為什麼要這樣運作?這是不是它的本質?不論思想怎麼運作,它都是受限的。現在問題又來了!思想能不能發現不論它怎麼造作,結果都是四分五裂與受限的,而且會造成孤立?
這是非常重要的一點:思想能不能發現自己的局限?這一點我覺得非常重要,這是整件事的核心。如果思想發現自己是有限的,它就不會再抗拒或矛盾,它會說:“我就是局限。”但如果由我來告訴它這句話,我就會和那局限分裂。然後我會企圖超越那局限;如此一來,暴力和衝突就會產生,於是愛就不見了。因此思想能不能發現自己是有限的?我必須弄清楚這件事,於是我遭受了挑戰。
因為我遭受了挑戰,所以我生起了巨大的能量。讓我來換一種說法,意識能不能發現它的內容就是它自己?還是我因為曾經聽別人說:“意識就是它的內容;它的內容構成了意識。”所以我就告訴自己:“沒錯,這就是真相。”你能不能看到這兩者的不同?後者是思想製造的,由“我”強迫形成的。如果我強加在思想上某樣東西,衝突就會產生。就像一個獨裁政府強迫某個人一樣;然而這裡的獨裁政府是我一手創立的。因此我問自己:思想有沒有發現自己的局限?還是它仍然假裝自己是非凡、神聖而又高尚的?
因為思想是以記憶作為基礎的,所以它不可能非凡、神聖而又高尚。我發現這一點我必須很清楚:思想說自己是受限的,這個發現不能來自外在。因為不是由外面強加的發現,所以不會有衝突;它只是很單純地發現了自己的局限;它發現不論自己怎麼造作——對“上帝”的崇拜等等——都是有限、虛有其表與瑣碎的——即使它在歐洲各地建造了極棒的教堂供人們禮拜。
因此在我和自己的對談中,我發現孤獨是思想製造的。思想現在已經了解自己是有限的,因此根本無法解決孤獨的問題。它無法解決孤獨的問題,那麼孤獨到底存不存在?既然是思想製造了這份孤獨、空虛的感覺(因為它是四分五裂而有限的),那麼它一旦發現真相,孤獨感就不見了,因此也就解脫了執著。我什麼也沒做,只不過觀察了執著的所有內涵,包括貪婪、恐懼、孤獨等等。透過追踪與觀察,但不是分析,而是一直不停地看下去,我終於發現思想的所有造作。思想因為是四分五裂的,所以製造了執著。它一旦發現這一點,執著就停止了。根本無需費力,只要一費力,衝突又會出現。愛之中是沒有執著的;如果有執著就不是愛了。放下執著和非愛,障礙就去除了。
現在我終於知道日常生活中的愛是什麼了:不再記起我太太、我女朋友或鄰居曾經對我造成的傷害;不再執著於任何我替她製造的意象——她如何欺負我,她如何安慰我,我如何在性中得到欲樂等等由思想的活動製造的意象。還有其他的要素需要注意:難道我必須一步一步地檢查嗎?我必須檢查執著之中有恐懼、欲樂和渴求安慰嗎?我發現我不需要一一發現所有的要素。我一眼就看透了。因此放下所有的非愛,愛就出現了。我不需要去問愛是什麼。我不需要在後面追趕它。如果我在後面追趕它,它就不再是愛,而是回報了。因此我已經放下、我已經止息了非愛,在那小心謹慎的探索中,沒有任何的扭曲,沒有任何的幻覺——於是愛就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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