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3月24日 星期一

民主的邏輯2:一切政治都是地方政治

 中國人喜歡宏大敘事,許多人在誇誇其談民主自由,許多人寫的民主文章云山霧罩,不知所云。
    那麼我問大家:民主為何?
    這個問題卻不容易回答清楚,實際上最根本的問題在於人性的認知:人之初性本善,還是人之初性本惡?
    如果你相信人之初性本惡,那麼權力製衡是必然的,我們把民主這兩個字扔了,只談人性自私和力量的製衡。
    如果要從宏大敘事的角度去談,比如今天放開選舉,誰可能被整個中國的人們選上台呢?我不知道是誰,但我告訴你,司馬南絕對比王大爺有百倍的概率選上去,因為這個國度沒幾個人知道我,卻有幾千萬人知道司馬南,哪怕有三分之二的人討厭他,還有三分之一的人會選他。或者說韓寒有百倍的概率選上去,我絕無可能選上去。

    力量製衡的核心是要平衡所有人的利益,不是一部分人侵害另一部分人的利益,這個世界上有無數的人理解錯了民主,所以我把民主這兩個字扔了。
    但你要力量製衡,只有從小處著眼,那就是鄉鎮自治,進而以鄉鎮為細胞來構造整個國度。這裡我先不談我們的構想,只談邏輯。
    鄉鎮的人們是熟人社會,相互之間都認識,品行和能力都知道,實行鄉鎮自治的原則,來自於一個經濟學的原理,那就是縴夫理論。張五常曾在湘西內河航運觀察到,縴夫們集體出錢僱傭一個人帶著鞭子來監督他們自己。因為人們有自私、卸責的本能。
    鄉鎮自治的緣起,就是人們選擇一批官員來管理社區。
    這裡面有個重要的區別,在於美國社會的鄉鎮自治,是鎮行政權利被盡可能的細分,也就是官員數量多,每個人的權利職責範圍縮小,各司其職,且不是相互領導。全體鎮成員再監督他們。
    也就是說,老王大爺如果是在一個二三千人的小鎮,能夠被鎮民選擇為行政官員之一的概率大大提高;而如果上述兩人和我同時放到一個鎮上,幾千個心智成熟的成人們就會考慮一個整天喊打喊殺的愛國主義分子,和一個泡妞開車秀民主的青年公知,和一個爛泥地裡刨食的包工頭,誰更適合幫鎮民做事呢?
    同樣的,古代中國的鄉鎮是另一種自治,叫做鄉紳宗族自治。是基於一種民間價值觀的維繫,以宗族長老的威望,鄉紳對鄉民的責任和義務,來選擇鄉鎮治理的模式。
    這兩種模式都面臨上層建築的權力爭奪,隨著中央政府體系的擴張,行政權力會時刻侵蝕鄉鎮自治,剝奪鎮行政官員的權力,然後在稅收、人事、司法幾個方面去干涉地方自治。
    美國的模式是從下到上,鎮、縣郡、州、聯邦、參眾兩院、法院等等全部用交叉制衡的方式,這種大小的行政區域不是上下級的行政關係,而是聯邦無法插手州事務,州無法插手市鎮事務。
    但是通過司法體系,可以監督市鎮官員。司法體系沒有人事權,不可以任免市鎮官員,但是可以控告其貪污等不法行為,送進監獄。
    而中國王朝,在依賴鄉紳的鄉村自治時,縣府的權力極大,實際上層層滲透進鄉村,鄉村做不到公民社會,只知道宗族和縣官,不知道有國家。
   
    這個體系,在日本、韓國、台灣、泰國、柬埔寨等等地方都是異化的。亞洲地區的政治雖然也是地方政治,但是他們的鄉鎮選擇是社團依靠鄉鎮有實力的人,去拿恩惠收買人心,比如資助窮苦孩子讀書,鄉民借貸支持,拿錢買選票,請客吃飯等等。
    這種方式帶來的巨大問題就是黨團必須有巨大的財政支持,才能支撐這樣的選舉和維護社群關係。黨團自上到下,必須層層收買,依賴地方豪強來維持政治力量。而黨團要獲得收入,就會很容易形成官商勾結,形成寡頭經濟。
    日本人用一種極端的方式杜絕公務員階層的腐敗,也就是嚴格的考試等級制度。你要想進入行政體系,必須一級級從學校考上來,依照分數和年資來排床舖位置和課桌位置。這樣的好處是,沒有幾個人能夠通過行賄插隊進入技術官僚隊伍。
   但日本的議員階層卻依賴財閥支持和地方傳統的鄉鎮支持,許多人成為世襲的政治家族。
   然而這樣的體系杜絕了技術官僚一層的腐敗,就防止統治階級進入掠奪性腐敗的層次。同時也解決了另外一個問題:社會不公,也就是水泥天花板。
   因為有一個近似僵硬的升級體系,也就避免了中國一直發生的每個領域上層建築塞進自己的子弟,導致上下流通凝固,社會階級分化固化。

   其餘的亞洲地區也多半類似這種鄉村政治體系,也就是收買選票,沒有形成公民社會,但由於民族性和社會體系的微妙差異,​​形成另外的行政體系,很容易引發地方政治體系最後變成收買選票上台的黨團成為黑金政治團體,進而演變成掠奪性的腐敗家族。
   比如菲律賓、烏克蘭。
  
   回到中國看一下。
   中國執政黨的行政體係有一個不錯的地方,那就是每一級官僚體系,都不是一官獨大。黨政的書記和行政長官都無法全盤左右局面,而一個官僚班子裡面分不同的派系。
   這個派系的鬥爭和爭權奪利,客觀上延緩了中國官僚體制整體腐敗的速度,因為他們要時刻小心政治對手的監控,儘管在一定程度上相互之間達成默契,不輕易過分的惡性競爭,以妥協和交換籌碼為主,但每個人都會小心不要被對方抓住把柄。
   所以,沒有一個一股獨大的獨裁者,避免了中國發展為一個掠奪性腐敗的國家。
   但是執政黨也意識到總有一天可能會滑向全面腐敗,那就是亡黨亡國的時刻,這點歷史上是有無數前例可循的。所以,這一屆政府開始全面的反腐,以至於我認識的官員們都對我說,這次是真的。
   這是對的。
   然而在鄉村自治這一塊,中國是失控的,實際上中國形成掠奪性腐敗的地方就是鄉鎮。鄉鎮的行政力量已經變成了壟斷家族式的統治模式。
   假如廟堂在整理完經濟架構後,能夠把目光轉向市鎮一級的基礎選舉模式改革,那麼再考慮這三十年來行政管理的成功經驗中,有什麼可以和地方政治結合的,中國就可能走向更大的成功。
   否則失控的市鎮腐敗將會在一個清廉的政府換屆後,利益集團反撲回來,變成長期的噩夢。
   記住,所有利益集團的利益都在地方。
   另一方面,如果中國不能解決水泥天花板的問題,那也將會重演南宋的噩夢。

   在敘述鄉鎮政治時,你會明白一點,所有的政治體係都是利己主義。從鎮市州到聯邦,顧及的都是自己的利益,這一點來說,你如果宏大敘事,談及國家與國家,國際法與國際地緣政治,就會明白,人類世界從來沒有什麼真正的普世價值觀,只有一個族群內部均衡博弈,族群之間競爭博弈。只是為了防止人類重演歷史上大規模毀滅生命的戰爭,才以各種國際條約和會議,來約束對方。
    換言之,這是個黑暗的叢林,在國家之間講道義,那是要佔領道德製高點,心底里都是赤裸裸的利己主義。
    我再囉嗦一遍:別在烏克蘭事件上,和我談歐美人的價值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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