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9月9日 星期二

世紀經濟動盪:安倍已經輸了,德拉吉會贏嗎?

針對一個讀者的留言,我解釋一下,最近很少寫宏觀評述,這篇文章是一篇短期總結,但也涵蓋了我對歐美日華的長期看法。這篇文章從政治經濟體系、貨幣政策、全球經濟結構、人口結構、資產高度分佈等綜合角度出發,解釋了各大經濟體面臨的選擇和徵兆。所以,未來的短期時間裡,我不會再有新的文章闡述宏觀綜述。
   日本數據公佈,陷入嚴重緊縮,二季度GDP下滑7.1,比預期6.8還低。
   這是兩年來,安倍實行超量貨幣寬鬆政策,壓低日元利率和匯率,最終的結果之一。許多分析師會質疑,說這是二季度消費稅增稅引發的,但是請諸位想一下,為何日本要增稅。
   任何一個具備經濟學基礎知識的人,都會明白一個國家的財政收支平衡是一個國家的核心要點。安倍經濟學的瘋狂釋放貨幣,是必須以增加負債來做到的。其作為一個名義上的民主國家,一個融入全球金融體系的經濟體,是不可以以真正的印錢來滿足政府刺激經濟需要的。所以,日本央行的印錢必須要有背書,那就是國家收入。對日本來說,稅收是其重要的標的物,消費稅多年未能上調,這一次終於調節成功。

    我們只用常識來分析日本,當日元被壓低,貨幣量增發,帶來的首當其衝的後果還不是刺激出口,而是日本購買力的下降。日本是兩頭在外的經濟,購買能源與大宗商品的成本立即上升。而老天爺還保佑了他們一下,因為中國經濟周期進入長期熊市階段,大宗商品暴跌,抵消了相當一部分成本。即使如此,日本人工資水準並未提高,而通脹開始悄然抬頭,日本人的實際生活水準下跌了,這導致日本人更加不敢消費。
    所以,在日本實行消費稅之前,日本國民提前做了物品囤積,造成了一次虛假的GDP遞增,之後就是整個市場的反撲。
   從安倍政府的反應來說,他還會做一次2萬億的貨幣寬鬆,而第二階段增稅的計劃則延遲了。
    然而,日本不會成功的。
    日本是一個超級老齡化社會,且工資水準居於世界前列,這意味著日本人喪失了任何的人口紅利。同時,日本財閥壟斷了日本政治經濟體系,這導致創業者無法出頭,中小企業無法崛起新的創造力奇蹟。這些年韓​​國在芯片和消費電子方面的競爭力遠超過日本,就已經證明了這點。
    因此,日本真正需要改革的是其政治經濟結構,而非貨幣政策。
    在目前的財閥體系下,維持多年的通縮和工資停滯,實際上保證了日本國民的生活水準。日本財閥體系在全球的擴張,贏得了一定的投資收益,包括其過去二十年在中國的投資和未來二十年在東盟的投資。中國過去二十年的成長為日本出口高技術製造業產品提供了市場,這也保證了日本的經濟在過去十年略微復甦。同時中國廉價商品也保證了日本人的生活成本沒有太大提高,這一點歐美也感同身受。
     但是未來中國低端製造業份額下跌,這部分會被東南亞和墨西哥等地替代;同時中國將會力圖向高端製造業轉型,會直接威脅歐美日韓的市場份額。
     在過去的十幾年裡,中國錯誤的維持了人民幣內貶外升,未能及時調整貨幣政策,導致房地產泡沫橫行,虛擬資產吞噬了製造業升級換代需要的資金。
     而未來,房地產泡沫進入崩潰週期,中國政府被迫放棄房地產業和經濟結構改革,將會釋放資金到實體經濟。目前,A股的上揚,被許多人認為是房地產資金的進入,更深層次的是資金會自動流向更需要資金的地方。未來,中國證券市場的上揚和實體證券化融資的昌盛,會帶給高端製造業需要的資金供應,從而激發製造業的升級換代。但我並不認為這一波A股上漲會持續很久。
     我們很幸運的看到新一屆政府終於沒有重蹈覆轍去力撐房地產,儘管地方政府此起彼伏的救市,但對於經濟大周期下的地產覆滅是沒有任何作用的。房地產業已經認識的很清楚,否則你問一下恆大為何投資數百億去糧油產業好了。
    然而中國地產泡沫的崩塌,不僅僅是對中國重商主義經濟的一次結構性調整,需要忍受經濟數據下滑的陣痛;同時也意味著原材料供應國和歐美日韓社會出口重工配件技術的市場縮小。同時,中國未來製造業的提升,是一次對歐美市場真正的衝擊,也可以說是一次機會,看你從什麼角度來看了。
   日本人並沒有做好準備,安倍仍舊會沿著老路去走貨幣擴張之路,同時會繼續實行極右的民粹政策。
   意大利人德拉吉此時突然調低利率,開始歐洲版貨幣寬鬆,那麼歐洲有成功的可能嗎?
   歐洲的問題,過去五年中,前四年是希臘、西班牙、葡萄牙的問題迸發,後面一年是法國意大利的問題迸發。德國人迫使前面幾個國家做了財政結構調整,實行緊縮政策,客觀上這是正確的。如果歐元當時暴跌,可能對西班牙等國更好一點,因為他們可以降低出口成本,然而在美元持續QE的過程中,歐元震盪下跌的速度緩慢,壓制了這些國家的複蘇。德國因為其勞工法比較寬鬆,中小企業的競爭力強勁​​,汽車業為世界巨頭,因而對外,歐元的震盪下跌帶來出口競爭力,對歐元區內部因為歐元的統一而極具競爭力,壓垮了南歐諸國。而歐元區的寬鬆,更導致資本流向德國,壓低德債收益率。這甚至導致德國多年未能上揚的地產開始上漲。
    於此同時,法國奧朗德上台,一系列愚蠢的稅收和經濟政策,對法國經濟雪上加霜。意大利佔據歐洲17%的gdp收入,但是其經濟體卻是一個凝固的世界。這是一個經濟學教授僅僅是提了勞工法改革,而被暗殺的國家,因此其中小企業為主的經濟結構卻無法承受勞動法的壓迫,許多企業被迫搬往波蘭。甚至出現了企業主放假欺騙工人,從而連夜逃離意大利的故事。因為強悍的勞工法已經窒息了企業競爭力。
    意大利只有地下經濟和黑手黨才能繁榮昌盛,諷刺的是中國人的意大利地下工廠在那裡找到了巨大市場。
    所以,歐洲的問題不是貨幣寬鬆問題,而是老大難的政治經濟體系問題。歐洲迥異於日本,日本有溫順的工人,卻有過分強大的財閥;歐洲有數量驚人的中小企業,卻有過分強悍的勞工組織。同時,老歐洲和老日本都進入了老齡化社會,卻是高福利國家。
    歐洲人需要的是統一的財政體系,這點不僅僅是南歐諸國反對;而歐元區無法做到財政統一,就無法完成一個統一經濟體的轉移支付體系;因而也就無法實行統一的貨幣政策。
    現在是反過來,歐洲人要在不具備這些經濟政治體系的基礎上,實行統一的貨幣政策:壓低利率,貶值歐元,禁止銀行繼續存放資金在央行。
    結果如何?
    結果是在某種程度上,會降低整個歐洲的資金成本,並提升製造業的出口競爭力;但最重要的是歐元成為套利資本。由於銀行得到的貸款收益過低,且除了德國外,對歐洲大多數國家的企業貸款邊際風險過大。此時歐洲銀行的資本開始流出歐洲,通過其關聯銀行體系,流向高收益貨幣區域。
    於此同時,歐洲央行成為歐洲壞賬的主要承接人。
    在此之前,全球央行已經持有了全球資產的7成,成為經濟周期末期最可怕的噩夢。
    許多分析師認為,美元的退出寬鬆和加息可能,歐元的寬鬆可以替代全球流動性的緊縮。這是不可能的任務。
    美元是全球流動性的注入者,中國才是全球流動性的策源地。
    中國已經出現了實際上的緊縮,依賴中國政府和央行強行支撐,在中國力圖融入全球金融體系和人民幣國際化的旅途中,中國人不可能做出實際印錢的不守規則做法,即使有,也只是偷偷的做了一點,那就是兩次重複換匯,增加外部債務。
   美元在今年的美國財年結束,十月份之前一定會退出緊縮;加息的預期可能隨著經濟數據的變化,耶倫等鴿派的猶豫不決,而導致變化。但退出QE就已經帶來了世界流動性的緊縮,這不是歐洲央行的數千億抵押貸款能夠替代的。
    歐元被賣出,換入美元,躺在歐洲銀行美國分支的賬戶上,享受利息,這是一種做法;放入美聯儲享受利差,這是另外一種做法。美國到目前為止的聯儲體系,沒有拒絕銀行體系獲取超額準備金率的利差。
    而利用歐元作為融資貨幣,投向美元資產的選擇,並無任何明智之處。
    美元資產處於空前的危險當中,無論是標普還是美國地產。耶倫的美聯儲心知肚明,這也是她和鴿派遲遲不敢實行激烈的退出政策的原因,加息預期繼續搖擺不定。由於美國人口結構的問題,其就業是結構性問題,她所謂的重視勞動就業質量問題是無稽之談,恐怕她自己都不明白在說什麼。但隨著其搖擺不定,通脹問題將會給其造成嚴重影響。目前,維持低通脹的原因是大宗商品暴跌,農產品也處於空前的低位。然而農產品的氣象週期和種植週期都已經在回歸,拖得越久,問題就會變的劇烈,而不可預計。
    歐元的另外一個選擇是去往新興市場,但俄羅斯處於地緣政治危機中,巴西受到大宗產品下跌的影響,只有考慮中國市場。我要笑一下,你認為歐元資本會來A股嗎?
    從美元寬鬆開始,五年裡製造的最大後果是貧富差距劇增,美國的3%高收入家庭收入猛增,貧窮家庭資產負債表惡化,高收入家庭依賴持有的房產改善了資產負債表,持有股票的富人掠奪普通人的貨幣。與此同時,奧巴馬醫改法案還在打劫中小企業主和中產階級。而租房的大多數美國家庭,工資收入並沒有明顯改善,兼職工作者比例上升。
    在中國,貨幣雙規制掠奪所有儲戶的財富,房地產暴漲,實體經濟融資過程中不得不享受名義低利率時代的高利貸,低端製造業倒閉大量企業。這一點已經決定了中國絕對不可以再走貨幣寬鬆和降息的老路,定向降准或許能起一定作用,通過央行再貸款和拆借資金給國開行、四大行或許可以穩定金融市場。但是最重​​要的一點是要經濟架構改革和人民幣利率的市場化,然能支付高利率的企業去借錢。借不到錢,比名義的低利率更傷害企業。
    因此,當全球經濟進入一個重要的節點,非常有可能在15-16年爆發1929年時的金融危機之時,每個經濟體的選擇至關重要。
    對於中國來說,央行一定要做好最後貸款人的角色;中國政府一定要穩定人民幣匯率,避免大幅度上下波動;中國一定要維持財政平衡,這就是在經濟架構改革之時,外部金融經濟背景隨時會惡化的選擇。
    對於歐洲來說,德拉吉的寬鬆之路沒有太大用途,但可以延緩經濟衰退,因為俄羅斯製造的嚴冬就要來臨。而歐元的釋放流動性,流向何處?它可能只是加大了美國金融體系的套利行為而已。
    未來的套利世界,是歐元、日元作為融資貨幣,美元作為套利貨幣的大格局。
    至於其他,各安其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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