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麒元
笔者按:此文正式发表于《亚洲财经》八月刊,略有改动。
如无意外,下半年美元将持续转强,人民币即将面临巨大的贬值压力。
所谓强美元,一般是指美元指数超过100的强势美元汇率。今年三月,美元指数上试100,这是美元在近三十年间第三次叩问100大关。历史地看,强美元就意味着全球弱资产和弱商品。似乎是为了配合美元转强,全球各类型资产价格都出现大幅度下挫,黄金和石油等大宗商品价格亦同时大幅度下挫。
令人忧虑的是,在强美元生成的过程,人民币对美元汇率未曾下跌,甚至较大幅度地强势上涨。令人恐惧的是,人民币资产价格大幅度上涨,大幅度的意思是呈几何型疯狂地上涨。当美元跨越美元指数100的时刻,人民币还能紧紧跟随美元继续上涨吗?人民币资产价格还有进一步上行的空间吗?现在,我国的经济学家和管理层王顾左右而言他,他们已经不敢直视这些问题了。一句“不存在系统性风险”可以敷衍塞责吗?毋庸置疑,人民币正在面临史无前例的风险(毫无悬念是系统性风险)。我们的担心是,有风险预案吗?
经济学无所谓对错,经济学讲究边际。人民币汇率在什么水平最合适?人民币资产在什么价格最合适?或者说,人民币汇率的上下波动的边际在哪里?或者说,人民币资产价格的上下波动的边际在哪里?共和国的管理者,必须精确地回答这些问题。同时,还必须回答,如何确保人民币汇率在合理区间波动,不至于因人民币过度升值而导致出口大幅度下滑,也不至于因人民币大幅度重挫而导致汇率崩溃。此外,还必须回答,如何保证人民币资产价格在合理区间波动,既不能价格上涨过快导致去工业化进程,也不能大幅度下挫导致金融系统瘫痪。没有边际意识,就不会有最优选择,当然也就谈不上有效管理。现代西方经济学中,拉姆齐法则就是解决系统性难题的工具,优秀的经济学家(如果有的话)总能寻找到拉姆齐最优的选择。
持续近二十五年的弱美元,有着复杂的国际政治背景。苏联解体后,美国的金融资本变得肆无忌惮,开始了长达二十五年的金融资本主义扩张。弱美元的历史过程,就是这一金融扩张的逻辑基础。弱美元,可以导致资产价格暴涨,致使资本利得大幅度攀升。当然,也导致了美国政府的巨额财政赤字,也导致了美国中产阶级的贫困化。同时,弱美元下的高资本利得,不利于美国的工业化升级,阻碍了美国的科技进步和经济增长。然而,弱美元是美国金融资本的盛宴。弱美元有利于美元资本输出,有利于美元资本获取国际投资暴利。例如,弱美元进入我国,与强人民币匹配,形成了投资收益与汇率收益双保险。于是,大规模的美元资本,在弱美元加强人民币的模式下涌入我国,美元资本虹吸了我国优质资产和廉价商品。当然,我国经济也因此获得了数目字上的高速增长。然而,二十年过去,财富的转移接近极限,强人民币走到了极限,弱美元与强人民币的完美组合走到了尽头。美元资本决定撤离了,撤离过程必然导致美元转强而人民币转弱。历史地看,强美元将导致一系列的政治效应。强美元的政治效应对中美两国的影响都将十分深远。
政治影响会有多么深远?显然,我国的政治家和普通民众都缺乏想象力。这样说吧,二十五年前,人类爆发了第三次世界大战,这次战争是以汇率战形式进行的,此次战争以美国为首的西方阵营获得了完全的胜利。以苏联为首的东方阵营土崩瓦解,他们的损失远远超过了前两次世界大战。数量庞大的人、财、物流向西方,华约国家将资源和市场拱手献给了西方,西方正是凭借“冷战红利”维持了此后二十年的繁荣。那次战争,就是强美元发起汇率攻击的经典案例。面对强美元的猛烈冲击,脆弱的卢布泡沫迅速破灭,苏联的财政崩溃,苏联的金融崩溃,苏联亡党亡国了。经济危机从来都是政治危机的开始,而绝不可能是结束。苏联解体,被西方解读为社会主义制度的失败。福山甚至就此发出“历史终结”的判断。而事实上,苏联的解体,源于草率的制度转型,过于草率地放弃社会主义制度却未能建立起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简单地说,苏联是在由社向资转型的最危险时刻,被美国半渡而狙,痛击并戕害。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最脆弱的就是财政金融,美国人抓住了汇率战良机。于今,我国也正在进行最危险的转型。凄厉的改革叫嚣,让人恍如重返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的苏联。人民币,貌似强大,其实备兑支付能力渐近枯竭,中国已经开始步入严重的财政金融危机了。此刻,还有人敢说,人民币崩溃对中国政治没有深远影响吗?
那么,中国的经济学家和政府官员,是如何认识并应对即将发生的人民币汇率保卫战呢?可能读者会感到遗憾,我国主流知识界和最高决策层,并不认为中国经济存在“系统性风险”。他们的意思是,人民币汇率风险是一个伪命题。正是源于这种神奇的认知,管理层才在十八大之后,放任人民币汇率大幅度升值,并放任楼市和股市在人民币升值的背景下几何型疯涨。没有“系统性风险”,自然不会准备系统性的风险预案。恰恰相反,他们不断地在政策性累积人民币崩溃的物质条件。同时,他们在强制性灌输所谓“正能量”的无风险意识,他们也为人民币崩溃创造了神奇的精神条件(解除了高层的风险意识)。当全世界在宏观经济管理中纷纷引入拉姆齐模型的时候,我国清一色的博士领导却对经济结构最优原则毫无兴趣(而是遵循了利益集团利益最大化的最劣原则),我国的财政政策和金融政策逐渐失控并陷入了疯狂。楼市和股市的疯狂,说到底是制度和政策的疯狂。疯狂不需要最优,疯狂没有边际,疯狂不讲道德,疯狂只能荒谬。在不道德的荒谬中,我们走到了人民币汇率的悬崖边缘。用不了多久,“没有系统性风险”将成为一句历史名言。
面对如此危局,人民币汇率应该如何做出选择呢?
汇率战,形式上是货币的价格战。而本质,则是投资战和贸易战。投资战,意味着你的资产丧失了吸引力,全世界决定抛空你的资产。贸易战,意味着你的商品出口受限,全世界拒绝购买你的商品。在投资战上,我们大体上已经输掉了,我国的楼市和股市确实炒得太离谱了(已经进入了陷阱),全世界如果不抛空中国资产反而奇怪了。在贸易战上,由于人民币迅猛升值,我国商品正在迅速丧失竞争优势,如果情况不能得到有效改善,贸易战大体上也失去了胜算。如此危局,应当如何抉择呢?我们必须汲取前苏联的教训,我们绝对不能选择贬值人民币,我们必须维持人民币汇率的基本稳定。同时,我们必须接受大幅度地资产贬值和商品降价。一句化:贬资产,保货币。贬资产,保货币,则资产存;贬货币,保资产,则资产亡。不要担心负债人破产,不要担心金融体系崩溃,不要用继续增加就业做借口,要允许楼市缩水一半或更多,要允许股市总规模缩水三成到五成,我们必须重建中国资产和商品的国际竞争力。同时,务必死守人民币汇率关健节点。笔者认为,人民币与港币一比一就是人民币最后的防线(人民币对美元7.8比1)。笔者相信,以中国高度集权的治理模式,以中国国民高度的责任感,是可以达成这一目标的。笔者确信,如果中国政府能够顶住压力,死守人民币汇率防线24个月,率先崩溃的一定不是中国。当然,如果非要学习戈尔巴乔夫,放纵人民币贬值而捍卫利益集团的资产价格,经济危机和随之而来得政治危机都不可避免。在方向和战略上不能再错了,亦不能犹豫不决而贻误战机。
去看一下我们的小伙伴们吧。日元从70贬值到125,已经贬去三分之二了。日本的资产和商品开始有竟争力了。从日本开始,环绕中国的所有国家,都在贬本国货币并加速工业化和再工业化。还用问吗,安倍们在攻我们的下三路。与此同时,美国的大型国际企业,囤积了天量的美元现金,他们开始大规模地撤离,他们更准备了大规模地吞并。不用说,美国人要攻我们的上三路。这个世界谁都不笨,当我们庆幸一枝独秀的时候,安倍们都在计算大象什么时候倒下。梦巨人,该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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