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6月18日 星期六

杜甫也好色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同理,好色之心男皆有之——除非他不是正常男人。 杜甫當然是正常男人,因此,杜甫也好色。
杜甫好色,證據如下:
寫于梓州期間(762—764)的《春日梓州登樓二首》之二,有「厭蜀交遊冷,思吳勝事繁」兩句。 吳中勝事指什麼? 寫于西元766年夔州時期的《壯游》一詩,回憶起自己二十幾歲時遊覽吳越的難忘經歷時,有「越女天下白,鑒湖五月涼」兩句。 很可能,杜甫的吳中勝事,就包括了「越女天下白」。 二三十年之後,仍然念念不忘,可見肌膚白皙的越地女子,給杜甫留下了怎樣美好、深刻的印象!
困守長安時期(746—755),到處干謁求官的杜甫,偶爾也參加一幫官二代組織的冶游。 《陪諸貴公子丈八溝攜妓納涼,晚際遇雨二首》,就描寫了一年初夏時分跟著幾位貴家公子攜帶妓女,到丈八溝(天寶元年開通的一條漕渠,在下杜城西)划船,納涼、遊玩、遇雨的情形:
落日放船好,輕風生浪遲。 竹深留客處,荷淨納涼時。
公子調冰水,佳人雪藕絲。 片雲頭上黑,應是雨催詩。

雨來沾席上,風急打船頭。 越女紅裙濕,燕姬翠黛愁。
纜侵堤柳系,幔宛浪花浮。 歸路翻蕭颯,陂塘五月秋。
眼前,被雨水打濕裙裝的美女,眉目含愁,那該是多麼動人的景致!
杜甫「騎驢三十載,旅食京華春」,固然有「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 殘杯與冷炙,到處潛悲辛」(《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的時候,但也不能否定有另一種情形:跟著達官貴人或他們的公子,在攜妓遊玩。 《樂遊園歌》就描寫了一次曲江冶游的情形,其中兩句,「拂水低徊舞袖翻,緣雲清切歌聲上」,生動地刻畫出了載歌載舞女子的美好形象。
杜甫的好朋友,岑參及其弟弟,就曾經帶杜甫參加過這種遊玩活動。 《渼陂行》中,「鳧鷖散亂棹謳發,絲管啁啾空翠來」,「湘妃漢女出歌舞,金支翠旗光有無」,都說明富有好奇心的岑氏兄弟,安排的活動,是有歌舞妓參加的。 「少壯幾時奈老何,向來哀樂何其多」,是杜甫在美色當前思及自己年華老去時的惆悵心情。
《江畔獨步尋花七絕句》四五六三首,連起來看,不像是杜甫真的在江畔獨自散步,而更像是跟一位婦女有關的曖昧之行:
東望少城花滿煙,百花高樓更可憐。
誰能載酒開金盞,喚取佳人舞繡筵。

黃師塔前江水東,春光懶困倚微風。
桃花一簇開無主,可愛深紅愛淺紅。

黃四娘家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
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
黃四娘,蘇東坡認為是一位農家婦女,其海南期間一首題為《正月二十六日偶與數客野步嘉祐僧舍東南野人》詩中,有「主人白髮青裙袂,子美詩中黃四娘」兩句;清人浦起龍(《讀杜心解》作者)徑直認為:「黃四娘自是妓人。 」對此我有專文考證,認為黃四娘應該是「花禪」,即做過妓女的尼姑。 經歷過風月場所的黃四娘,出家之後,喜歡經營園藝。 人雅花盛,杜甫樂於去她那裡遊玩賞花,流連忘返。 其中,或許有點發乎情止乎禮的念頭。
在四川,漂泊梓州閬州時期,當地幾位官員朋友喜歡攜妓,搞遊船宴會。 《陪王侍禦同登東山最高頂宴姚通泉,晚攜酒泛江》一詩,描寫的是一位王姓侍禦招待的攜妓夜遊情形:「清江白日落欲盡,複攜美人登彩舟。 笛聲憤怨哀中流,妙舞逶迤夜未休。 」好一個「妙舞逶迤夜未休」! 根據《春日戲題惱郝使君兄》一詩描寫,杜甫就經常被詩中所說的郝姓太守招去參加冶游活動。 「願攜王趙兩紅顏,再騁肌膚如素練」,說明因為參加的次數太多,以至於杜甫都熟悉了這位太守姓王姓趙兩位肌膚白皙的寵姬。 “…… 請公一來開我愁。 舞處重看花滿面,尊前還有錦纏頭」,似乎有點迷戀她們的意思。
邀請杜甫參加過冶游活動的地方官員中,姓李的梓州太守顯然是最好此道的。 有一回他安排的冶游,場面相當漂亮:「...... 江清歌扇底,野曠舞衣前。 玉袖淩風並,金壺隱浪偏。 競將明媚色,偷眼豔陽天」。 滿船佳人,于碧水藍天之間,自在歌舞,那是多麼賞心悅目的畫面!
不過杜甫並非登徒子,他不但沒有沉湎于冶游不能自拔。 相反,他曾經勸告梓州太守,「使君自有婦,莫學野鴛鴦」。 用漢朝民歌《陌上桑》中羅敷的口氣,教導梓州太守不要玩得太過火,應該掌握分寸,不能太辜負家中妻子。
在夔州時期寫的《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固然也是一次觀賞妓女表演的記錄,但是,這個妓女不同於今天所說的妓女,她實際上是一位舞蹈技藝精湛的舞者,相當於今天的舞蹈明星。 杜甫前後兩次觀看公孫大娘及其弟子李十二娘的劍器舞,屬於健康的文藝欣賞。 否則,當年在偃師,他父親也不會帶只有五六歲的杜甫去觀看。
綜上所述,杜甫好色,屬於君子行為範圍:好色而不淫,不沉湎,不猥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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