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他至少是個爭議很大的人物。批他罵他的人不少。對他的指責,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麵。一是說他好吹牛,自大、自戀;二是說他好色,老不正經;三是從人格上否定他,說他偽善,他所奉行的自由主義是假的。
的確,他是一介狂士,很有些目中無人,舍我其誰。他吹起牛來,可謂“千古獨步”。他那段講自己包攬五百年來寫白話文前三名的吹牛文字,曾受到眾人非議和詬病。
“為什麼我要寫這麼狂妄的話啊?因為它是我的廣告詞。一般人寫廣告詞,會寫什麼‘李敖的文章最好,請大家人手一冊來買’,我李敖不這樣說,我先擺出來前三名,誰呢?第一名李敖,第二名李敖,第三名李敖,李敖、李敖、李敖,前三名我包辦了,第四名才是你們……這樣子的表達,你可以罵我,你可以恨我,可是你忘不掉,因為這個文字太有力量了——所以吹牛要這麼吹,有技巧在裏麵!”
原來他是在玩技巧,讓你因此把他記住,至少對他產生好奇。
當然,客觀地說,他的白話文的確寫得很棒,所以他的吹牛並不露怯。人們的質疑,隻是說他不能自稱天下第一,卻沒有人說他的白話文不好。這表明他的大話還有幾分依據,不是純粹胡說。
從李敖的角度考慮,他的張狂有合乎邏輯的成分。當年他從台灣國民黨控製的輿論環境下突出重圍,沒有這股子狂勁兒是做不到的。他的狂,也曾經是被欣賞、被仰慕的。影星胡茵夢嫁給他,愛的就是他的特立獨行。但是後來,他屢屢被當局打壓和排斥,人被關,書被禁,輿論被封殺,他漸漸落到自己不說狠話,別人便不理不睬的境地。他必須發表些振聾發聵的言論,才能引起社會關注。久而久之,以狂傲不羈的態度做驚人之語,漸漸成了他的語言風格。
社會對他,確有不公正。有一次他曾經對我說過,台灣一位知名文化人,編排了一個在台灣最有影響力的人物排行榜,是一份兩百人的名單,這裏麵居然沒有李敖!文化界對他的忽視使他無法容忍,他不甘於被埋沒,總要設法使自己浮現出來。所以他的吹牛,在某種意義上,隻是為了保持自己的社會影響力的一種手段。
不過據我所知,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盡管他有時給人的印象是“忘了我是誰的”自大狂,但在內心裏,他明白自己重幾斤幾兩。80年代坐監牢,同牢的犯人見了他,一個個奔走相告,說快看“胡茵夢的丈夫”,於是他知道“這名女人的確比我這名男人有名得多”;他夫人王小屯為學習中文,查閱《中華民國作家作品名錄》,發現900頁的大書,竟然沒有提到他的名字,而胡茵夢卻在其中占有一頁。獲知此事,他便感慨“李敖之為無名小輩,可想而知矣”。這些都是他平時用以自嘲的笑料,他從來也沒有把自己那些吹牛的東西當真。所以,當有人提名他以《北京法源寺》參加諾貝爾文學獎競爭,他表麵上很受用,但實際上根本沒有在意。他的狂,他的張揚,他的高調,不過是推銷自己的一種策略,那是專門做給別人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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