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新：俄羅斯帝國的起源（1）

何新世界歷史札記：俄羅斯帝國的起源（1）

【按語】  

俄羅斯是近代世界超強之一，與近代現代中國的關係至為密切。但耐人尋味的是，坊間竟很難找到一部說得清俄羅斯古代歷史及俄羅斯帝國起源問題的書籍或者論著。

以下是我近年關於俄羅斯問題讀書所做札記。在此發表，試圖理清這個問題的基本來龍去脈。

1、俄羅斯語源

元代以前，歷史中沒有俄羅斯國家及民族的存在和記載。在中國古代史書中，包括西伯利亞在內以及烏拉爾山西部的地區，籠統地統稱為東胡。“東胡”是一個古阿爾泰語詞Toung-gu-s的音譯，也即“通古（斯）”。也就是說，“東胡”實際上是“通（斯）”一詞的漢語異寫。

在中國史籍中，東胡泛指蒙古高原及中國東北（滿洲）以外地區，東胡族是比匈奴民族更遙遠的族群。這些族群居無定所，沒有形成國家製度，種族來源複雜且不明晰，其中包括黑髮的蘇美爾人、突厥人，也包括紅發藍眼白種而被漢族看做恐怖鬼魅的羅剎斯拉夫人。這些斯拉夫人自稱羅斯，漢人則稱其為羅剎人。

羅剎語源與羅斯有關，都來自俄語“Россия”，較準確對音應為“拉西亞”。

元朝時蒙古人根據蒙古語，加冠詞讀此詞為“OROCCIA”——“斡·羅思”，再轉譯成漢語，即“俄羅斯”。滿語借用蒙古語用法，也稱俄羅斯為斡羅斯“oros”。

清初年中國稱羅斯人為“羅剎”。這實際是一個來自佛教的惡稱。在某些佛經中，羅剎是惡鬼之名。例如《慧琳意義》卷二十五：“羅剎，此云惡鬼也。食人血肉，或飛空、或地行，捷疾可畏。”同書卷七：“羅剎娑，梵語也，古云羅剎，乃暴惡鬼名也。男即極醜，女即甚姝美，並皆食啖於人。”

斯拉夫人中的一部分屬於北歐的白種人，紅發、綠眼、長須、多毛，故漢地人視之醜惡而同於鬼魅，故以佛經中的羅剎名之。 

清初俄羅斯向東方擴張，引發清朝與俄羅斯的戰爭。雅克薩戰役後， 清朝與俄羅斯達成劃界協議。康熙皇帝命國史館匯輯了與俄羅斯戰爭前後的有關諭旨、奏議、文牘等文件，編纂成《平定羅剎方略》。

清乾隆年間官修《四庫全書》時棄用羅剎之名，而改稱之為“俄羅斯”或簡稱“俄國”，自此沿用至今。

2、斯拉夫人的起源

根據語言的分類，近代西方學界認為羅斯人屬於斯拉夫族。

關於斯拉夫人的起源，據西方學者說，最早的文字記載見於1世紀末和2世紀初的古羅馬文獻。羅馬作家大普林尼著的37卷《自然史》介紹歐洲古代民族時，提到在維斯瓦河一帶除居住著薩爾馬特人、斯基泰人外，還有維內德人。.塔西佗在《日耳曼尼亞志》一書中，也把生活在古代日耳曼人東邊的居民稱為維內德人。

據考證，維內德人即古代的斯拉夫人。他們公元1～2世紀曾分佈在西起奧得河、東抵第聶伯河、南至喀爾巴阡山、北瀕波羅的海的廣大地區。今日波蘭境內的維斯瓦河河谷，被認為正是斯拉夫人的故鄉。

4～6世紀，由於民族大遷徙的衝擊，斯拉夫人分化為三大支系，並出現不同的名稱：西支稱維內德人，東支稱安特人，南支稱斯拉文人。

南部斯拉文人同東羅馬帝國聯繫比較密切，因之多見於東羅馬的史料記載。所以“斯拉文人”或“斯拉夫人”就成為各系統斯拉夫民族的統稱。

3、斯拉夫的語源​​

斯拉夫—Slav一詞，據西方語言學研究，是來自古斯拉夫語的Sloveninu（如今有個斯拉夫人的國家叫斯洛文尼亞，即來自這個詞彙）。斯拉夫是古代斯拉夫族人的自稱。

多數西方學者認為，這個詞來自Slovo，本意是“我們的語言”。也就是說，斯拉夫人稱講斯拉夫共同語言的人認為自己人。斯拉夫人對自己的這種自稱，相當於是將自己歸為一個特定的語言類群。作為對照，在古斯拉夫語中，他們稱呼日耳曼人和其他外族人為Nemici，這個詞的意思是“說話含糊不清的，胡亂咕噥的”。

[有意思的是，類似的命名邏輯也出現在古羅馬語言裡，例如“野蠻人”——蠻族barbarian一詞，意味講鳥獸語言的人——據西方語源學者說，這個詞最初也是來自希臘語裡的barbaros，其實是個擬聲詞，即描繪一個異邦人口齒不清，前言不搭後語地操著蹩腳的外族語的情態。]

4、“斯拉夫”，奴隸還是光榮？　　

在俄語中slava意為“光榮”，相當於俄語слава （光榮，名譽，英雄）。斯拉夫人含義為“光榮的人”。斯拉夫在俄羅斯語言中具有“光榮、勇敢、英雄”（cJIaBa）的含義，因此作為斯拉夫人是一種榮耀。俄羅斯男人名字中，很多人都叫“斯拉夫”。這個歷史現象本身和俄羅斯人對斯拉夫一詞所賦予的截然不同的價值觀反映了一個事實——俄羅斯民族的歷史自豪感。

然而在英語中的Slav一詞，西方語源學者認為是源自中古英語裡的Sclave，是直接借用自羅馬拉丁語裡的Sclavus，而這個詞是“奴隸”的意思。

有人認為這是因為羅馬的奴隸市場上，斯拉夫人是奴隸的貨源。西方史學有一種說法認為：俄羅斯人屬於印歐語系斯拉夫人語族。公元前1000年，古斯拉夫族生活在中歐和東歐的廣闊平原上，使用共同的斯拉夫語。古文獻把他們稱作維涅德人。斯拉夫人的鄰居日耳曼人自一世紀起，開始接觸南方的羅馬文化，最初是日耳曼人自己充當羅馬人的僱傭兵和僕役，後來他們又把大批俘獲的斯拉夫人賣給羅馬人作為奴隸。久而久之。“斯拉夫”這個名稱便成為對諸斯拉夫民族的稱謂，它在拉丁語中是“奴隸、俘虜或流放者”的意思，英語是slave。

另據西方語言學的研究，sklábos一詞和中世紀阿拉伯語的Saqaliba也有非常大的關係。

Saqaliba ，根據波斯史家的記載，當時有兩種人稱為Saqaliba——奴隸。一種是居住在沿海地區，黑皮膚黑頭髮（地中海人）；另一種則是居住在遙遠的內陸地區，身材高大皮膚潔白。後者應該指的的是中東歐的白種斯拉夫人。

實際上，今天的俄羅斯人以及斯拉夫人也不是一個血統純粹的族群，其中既包括黑髮褐色的高加索人種，也包括紅發或者金發白種的北歐白色人種。

斯拉夫人這個統一名稱其實是19世紀泛斯拉夫主義興起以後才有的稱呼。這之前阿拉伯人，日耳曼人和拉丁人從來不管斯拉夫人叫斯拉夫人，而是有各自不同的稱呼。只有東方羅馬帝國人有斯拉夫人這個稱呼。

3、俄羅斯人與斯拉夫人的關係

關於羅斯人與斯拉夫人的關係，所知較早的文獻可能為14世紀中葉的《大波蘭編年史》。書中講到三個斯拉夫民族（捷克、波蘭、羅斯）的祖先捷赫、萊赫、羅斯三兄弟的故事。

據說，這三兄弟的父親叫潘(Pan)，是潘諾尼亞(Panonia)的統治者。三兄弟各自建立了國家，即：捷克、波蘭和羅斯。（注：據耶日·克沃喬夫斯基：《14—15世紀的斯拉夫歐洲》(Jerzy Kloczowski,Europa slowia nska w xiv-xv wieku)，華沙1984年版，第287頁。）

但是19世紀俄國歷史學家謝·索洛維約夫和瓦·克柳切夫斯基則認為，斯拉夫人最早居住在多瑙河流域，與羅斯人並非同一來源。羅斯人是來自北歐日耳曼人的分支。斯拉夫人把來自西北的日耳曼人稱為“瓦蘭結亞人”或“羅斯人”，最初是對北歐的瑞典人（羅京人）的稱謂，這個詞起源於古諾爾曼語，意為“劃獨木舟的人”，引申的意思是來自北方的商人。

​4、中國史書關於俄羅斯的最早記錄

《元史·兵二·宿衛》記載元代軍部設置有：“宣忠斡羅思扈衛親軍都指揮使司”。這裡的“斡羅思”為元代俄羅斯的音譯，這是俄羅斯一名始見於中國史書的最早記錄。

但是這表明，在元代的時期，俄羅斯人還沒有形成國家。當時的俄羅斯人隸屬效忠於元帝國的​北方軍區，是元帝國的屬下部落或者部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