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8月15日 星期五

世紀動盪4:人間苦難

  週二,我們幾個同學帶著孩子參觀塘栖古鎮的穀倉博物館。
    這個處於地下的博物館建造於原大運河終端的漕運糧倉故址,闡述了整個人類文明的糧食儲藏方式,當然主要是中國人數千年來儲運糧食的方式,從中你也可以理解中國歷代王朝的歷史。
    然而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出口處兩幅圖,背面是一張張非洲飢餓兒童的臉和軀體,瘦到可怕;正面是一張全球糧食庫存消費比。
    一開始,我以為看錯了,後來才明白接近紅色警告線的是最近幾年,庫存消費比較高的是二十一世紀初。
   昨天和某期貨公司老總、同事們吃飯時,聊起這件事情。老總談起糧食危機,近在咫尺。某一年中國糧食儲備極高,引發了爭議中國是否要保持糧食自給的問題,結果這一年京滬兩地突發糧食危機,存量僅供數週。全國調集糧食,死保兩個大城市不至於出現荒唐的斷糧事件。

   自那件事情之後,中國政府不再爭論,而是把死保耕地紅線列為底線。
   我們所經歷的高科技迅猛發展,容易讓我們處於一種人類生活極度繁榮的假像中,實際上人類世界非常脆​​弱。一場傳染病就可以讓整個國度內恐慌,一次斷糧就可以讓國家癱瘓。
   就大宗商品而言,當我們研究農產品,就會發現這是個依賴天氣吃飯的行業,哪怕農業科技再發達。在發達的美國,基因工程和灌溉科技解決了許多問題;在以色列,滴灌技術甚至在乾旱的沙漠裡建造綠洲。但是這些成本在廣大的農業國度尚處於成本高昂的地步,不得不完全依賴氣候和土地肥力。
   處於太平盛世的人們,無法想像亂世的災難,首先就是飢餓。馮小剛曾經拍攝“1942”,這是他少有的傑出嚴肅影片之一,但是卻導致票房滑鐵盧,因為人們內心中本能的迴避痛楚的記憶。同一年,理解人性的李安,拍攝《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訴說的是同一個故事,但用了浪漫的童話粉飾人類的黑暗,卻票房大吉。
    我可以理解人的本能,因為每天在絕望裡,人類無法生存下去;希望是人類唯一的神,甚至神也是希望造的,才能支撐人類生存下去。
    然而,作為嚴肅的人類社會研究者,我們卻不能躲避自己。
    我最近讀了點中國古人寫的財經歷史,一是太史公寫的,二是清人寫的食貨典。其中有描述中國人歷史上的人口大損減,即使以中國歷史記錄一貫的含糊數字傳統,你也看得出歷代大亂造成的人口毀滅,每次都幾乎讓中國人滅絕9成以上。
    而那些字裡行間沒有告訴你的是,亂世糧食種植活動停下來時,你要么成為吃人的一方,要么成為被吃的一方。
    人賤如狗,命賤如草芥。
    我讀新一代傳媒人描述的頂級夜場酒吧,以富貴和高人一等的瞬間炫耀為滿足,只是喝酒,最貴的檯面,千客矚目,只是以點多少昂貴香檳,有多少美色少女捧酒而侍。一個人可以點100瓶香檳炫富,富二代的生活顯示著新土豪階層的浮誇和未來勢必敗落。
    難道只是富人相互炫耀地位踩壓對方嗎?甚至他們更溫和優雅,因為生存空間足夠大。
    當我們讀印度作家寫的貧民窟,展示底層相互之間的傾軋和心理優勢,面對鄰人死亡的冷漠和觀望取樂,你對人性更為喪失信心。
    我自身經歷的一切,更是痛徹骨髓。當我在負債累累時,以匿名寫文章發洩,有同情的,更有絕大多數底層讀者突然發現更底層處境者的優越感;當我一步步跨出絕境,走向成功時,突然面臨同一批人的暴虐的踩踏。你從字裡行間能讀到那種憤怒和咬牙切齒:憑什麼你從爛屎堆裡爬起?而我們還在底層。
    這個時候,你讀到那種要毀滅你的慾望,瞬間讓你明白,人類並不希望看到同類超越自己。
   《雙城記》裡,死刑犯們看到主人公被釋放,狂怒道:這不公平,他要和我們一起死。
     日本小說中寫道,那個處於海洋中的浮城將面臨沉沒,人們挨家挨戶搜尋藏匿的救生圈,收走焚毀,要全體一起滅亡,禁止逃亡。這是日本人對自身狹小半島的生存資源的恐懼,也正好用來形容小小的藍色星球上人類的命運。
     所以,當我們面對虛妄的全球化,面對經濟世界中難以理解的政府、權貴、底層行為,才能夠明白,上帝為何一再要毀滅自己創造的人類,因為上帝知道,他把自己最惡的那一面,注入了人類靈魂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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