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7月26日 星期二

張大千的書畫造假

張大千是中國近現代畫壇上最傑出的畫家之一,其傳世作品中,人物、山水、花鳥無所不能,又無所不精。 其早年之作,無論取材內容、章法,或者線條、設色,都融傳統于筆墨之中,造境奇偉高古。 晚年,山水又創潑彩畫法,往往傾彩于紙,大筆揮抹,作品氣勢恢宏,動人心魄。 其價格少則數萬元,數十萬元,多則數百萬元之巨。
張大千不但是中國畫壇上的全能畫家,更是一位精通鑒定,善於摹仿的造假高手。 如今,在國內和海外不少的收藏機構中,都收藏有張大千摹仿徐渭、石濤、八大、石溪等歷代名家的假畫,有的已被鑒定確認是張大千所為,有的至今還未被認識,還當作這些畫家的真跡保藏在深殿秘笈之中。
記得20世紀80年代中期,一位美國學者來到南京參加龔賢誕辰360周年學術研討會,午餐間閒聊,他說:有次,美國某著名美術博物館開了一次規模不小的「石濤作品特別展」,約請了世界許多資深學者、專家,當然,也約請了張大千先生。 大千先生到場後,在秘書的陪同下,到展廳匆匆地轉一圈便出來了,隨即對秘書詭秘一笑,「這些畫中有三分之一是我早年的仿作,嘿嘿......」
同樣80年代中期,中國書畫鑒定界泰斗謝稚柳先生及一批專家在江蘇某博物館看畫。 當大家看到一幅署款為石溪 的作品時,都「嘖嘖」讚歎作品之精美,唯有謝先生不語。 事後,謝先生告訴我那是大千早年住在蘇州網獅園中仿製的十八幅石溪假畫中的一幅,仿得的確好,足以亂真了。 謝稚柳先生和其兄謝玉岑與張大千及大千兄張善孖友情甚篤,謝氏兄弟客居蘇州時,就住在張家的網獅園中。 因此,謝先生對大千十分瞭解,要不是謝先生聊起往事,這幅張大千的仿作又被誤當成石溪的真跡了!
張大千先生為什麼能瞞天過海地摹仿古人作品且足以亂真呢? 謝稚柳先生告訴我們:「大千學習是極用功、極刻苦的」。 謝先生說道:「客居網獅園時,有一天,難得起了個大早,大約也就早上四點多鐘吧! 在園中漫步,順著微弱的燈光不經意地向前走,無意中來到張大千隱落在林木中的畫室,看見屋裡的大千已經磨墨理紙,準備作畫了。 謝先生不便打擾,便悄悄地退去。 此刻,天還是黑的。
張大千臨摹古人技法非常用心,對這些畫家的用筆、用墨習慣,作畫時的節奏、韻律都做過細緻地分析研究,甚至對這些畫家一生中用了多少枚印章,哪一枚印章用於某年作品,其中某一枚印章又在哪一年跌損過,上面有什麼樣的殘缺,做有詳細記錄。 在掌握如此大量資訊資料的情況下,摹仿出的假畫,當然能夠矇騙許多收藏家,以至不少鑒定家在他面前也大跌眼鏡。
黃賓虹是著名美術史學家,擔任過故宮鑒定委員。 民國時,大書法家李瑞清曾借助學生張大千摹古功底,和黃賓虹開了次善意的玩笑。 黃賓虹曾收藏一幅石濤山水作品,視如寶壁,李瑞清看了也非常喜歡,幾次提出交換條件,黃賓虹皆不允諾。 李瑞清將事情告知張大千,大千想了一下,回老師說:「不急,我來辦理。 」於是,大千找了張明代舊紙,精心製作一幅石濤假畫,裝裱做舊後交給李瑞清,叮囑老師「如何如何」。 李瑞清把畫掛在家中客廳,佯邀黃賓虹到家裡做客,黃賓虹來到李府,站在客廳目睹素壁上的懸掛之物,竟激動地目不能移。 隨即主動向李瑞清提出願以家藏石濤作品換取這件畫作。 事後,李瑞清向黃賓虹介紹了這位得意學生,並說明原委,致歉後歸還了原物。 由此,可見張大千高超的造假水準。
吳湖帆是民國時的大收藏家、大鑒定家,鑒定書畫眼力極好,但就是這麼一位大鑒定家,也曾被張大千無意之中「刷」了一回。 吳湖帆家藏宏富,聽祖父說,家裡曾有一幅南宋梁楷的《睡猿圖》,在動亂中散失,一直沒有找到。 吳湖帆記在心裡,多方尋覓未果。 一次吳湖帆真的遇到一幅署款「梁楷」的《睡猿圖》,落款及時代風格都和梁楷畫風相近。 吳湖帆十分高興,以為找到了祖傳秘寶。 有人願出高價收買,吳湖帆說什麼也不肯相讓。 後來,張大千見到這幅畫,竟發現是自己的遊戲之作,礙于和吳湖帆是朋友關係,又考慮到吳湖帆在鑒定界的權威性,張大千不便挑明,只好委婉地勸說吳湖帆把它賣了,張大千無奈,就為吳湖帆的朋友陸丹林畫了一幅同樣的畫,當吳湖帆看到了張大千畫的這幅畫後,什麼都明白了。 於是,吳湖帆也不動聲色,在畫幅的裱邊書上累累長題,極言此畫之精,且說自己把它視如寶,即便他人用明珠駿馬也不能換去他這件至愛之寶。 而後,又請畫家葉恭綽在畫幅詩堂中題上「天下第一梁瘋子」七字。 不多長時間,吳湖帆就把這幅畫以買價數倍的價格賣給了一位外國人。
張大千好開玩笑,但對一些附庸風雅,揮金如土的紈絝子弟和俗賴之徒,卻常常是惡作劇地「戲弄」。
民國時,有一個在上海做地皮生意,人稱「程二」的程霖生,是個好出風頭,花錢流水的人,但他卻佯裝儒雅,對字畫頗有「雅好」。 一日,程霖生購得「八大山人」荷花四屏,樂不開支,聚眾友豪宴欣賞。 席間,程霖生對客友狂言道:「世謂大千善於模仿,無所不能,這八尺荷梗,恐怕僅此一筆,大千就無能為力了吧! 」大千聞有此事,莞爾一笑,對客言道:「嘿嘿,正是大千所為。 」隨之展紙濡墨,循長案且走且畫,洋洋灑灑,一氣呵成,今來客驚歎不已!
又有一次,張大千被程霖生請進上海愛文義路的豪宅,品鑒他收藏的書畫。 張大千坐定後隨意掃了一圈廳堂中懸掛的書畫,發現大都是低劣贗品。 張大千竅笑並不點破,反而大加稱賞:「程先生,你收藏的書畫名頭太多太雜。 這樣很難成為大收藏家。 你不如專收一家,這樣既成專家,又為大家。 」程霖生不假思索地問道:「你說吧,誰的名頭大? 我就收誰的! 」張大千信口答道:「石濤名頭最大,畫畫得也好,你就專收他的吧。 你不妨把齋室改名為‘石濤堂’。 」程霖生頻頻點頭,發誓收全上海最大最好的石濤作品。 其實,張大千造假最得意的莫過於作石濤的假畫了。
不久,掮客聞訊給程霖生送來不少石濤作品,程霖生不是挑剔作品不精,就是挑剔作品尺寸太小,總碰不上滿意的。 他言稱「像我這們的身份,只有一流的石濤作品才能配的上! ”
此時的張大千已經尋覓到一張丈二匹的明代舊紙,並精心繪製一幅大的石濤山水畫,裝裱後,讓掮客給程霖生送去,囑咐掮客向程霖生要五千大洋,少一個子兒也不能賣。
程霖生見到石濤的這張山水畫,十分開心,但想了一下說:「得派車去把張大千接來看一看,萬一我買假了,豈不作冤大頭? ”
張大千來到程家,看了一下碩大的石濤作品,脫口而出:「假的! 」掮客急了,沖著張大千嚷到:「張先生你看清楚了! 怎麼會是假的呢? 」張大千仍然不動聲色地咬定:「假的! ”
事後,掮客匆匆來到張大千的住處,氣衝衝地質問:「張先生,你這不是捉弄人嗎? 」大千答曰:「別急,過兩天你再去程家,告訴他,那張畫讓張大千買走了。 」掮客愣了一下,隨即拍了一下腦袋說:「張先生高明,張先生真是高明! 」過了幾天,掮客到程宅,不無得意地向程霖生說:「那張畫讓張大千買去了。 」程霖生大怒:「什麼? 張大千買去了? 」掮客答道:「張大千後來仔細地看了這張畫,認為當時沒認真看,走了眼,其實畫是真的。 」程霖生又問:「你多少錢賣給他的? 」掮客答道:「四千五百大洋。 」程霖生說:「你為什麼不再拿回來賣給我。 」掮客說「張大千說是假的,我再拿回來,你會相信麼? 」程霖生求畫心切,脫口而出:「我給你九千大洋,加一倍! 你去把那張畫給我弄回來! ”
過了兩天,掮客跟程霖生說:「張大千同意出售那幅石濤作品了,但說好九千大洋,一文不能少! 我還沒敢和張大千說是您要的。 他要知道是您要的,肯定獅子大開口。 這樣吧,您再加一千大洋辛苦費,湊個整數吧。 」程霖生無奈,明知被宰,只能咬咬牙,同意了,但又憤憤說道:「這張畫歸我後,誰都可以來看,唯獨不准張大千再登我家的門! ”
張大千得到畫款後,哈哈大笑,「我再也不想進程家的門了,因為程二收藏的古畫,其中有一半是我造的假! ”
張大千造假,為什麼能出神入化,屢屢騙過許多的專家呢? 因為他對這些名家的時代風格,個人風格都做過深入地研究,哪一位畫家哪一年用什麼印章,是白文還是朱文,哪一年這枚印章跌損過,哪兒有什麼殘缺,他都做過細緻地排比研究,可謂瞭若指掌。 這樣,他仿造的雖是假畫,卻有著眾多的資訊含量,不易識破的原因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所以「比較研究」是唯一準確而又科學的鑒定方法。 前面所談到的一些帶有規律性的鑒定知識,實際上也都是用「比較分析」的方法獲得的。 比較的範圍越廣,獲取的資訊量就越多,鑒定的可靠性就越大,準確性就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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