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人已經沒有資格評價蔣介石了

兩蔣陵寢早該處理了。去年，看著中正紀念堂的「去蔣」熱戲，我就已經發文提醒「該處理兩蔣陵寢了」。現在，來了。蔣家不處理，國家不處理，那就等著被修理。

浮葬實在不是文化。埋骨何須桑梓地？人間處處有青山。看看陽明山公墓多少民國史上精采人物？看看五指山公墓多少守護台灣的豪傑將領？這些人都來自那個國共內戰的大時代，成學於大陸，奉獻於台灣。
就算心懷故土，但離世之後如何？心在大陸，身在台灣，陸游的「訴衷情」：「關河夢斷何處？塵黯舊貂裘。」「此生誰料？心在天山，身老滄洲。」我訪問過不少精采人物，更多時候只是陪老人閒聊，這種「此生誰料」的感受，我聽了太多。
今天大陸人詠歎民國。把「蔣幫」、「毛匪」的官式評價放一邊，看見了民初幾十年，那個動盪時代裡的「百家爭鳴，百花齊放」，在大鳴大放裡，成就了思想開放與精神自由。「民國之後無大師」，這種感歎，留與後人說。但後人不在台灣。

「心在天山，身老滄洲」，那是壯志未酬，難免淒涼調。但魂歸故土可也，不必都是停棺待厝。想回去的，就回去。不想回去，就安葬。但起碼要「想」。
本來，如何處理是一回事，如何評價是另一回事。但是，當以訛傳訛、混淆視聽的偽歷史成為30年政治教育的核心之後，1949之後的40年台灣史已經被「黑」得徹底，1947年的「228」被過度放大，台灣已經失去平衡評價「兩蔣」的主場資格。如何處理「兩蔣」和如何評價「兩蔣」已經是同一件事。
不說蔣經國。到現在為止，台灣社會對蔣經國仍然是絕對正評。這跟一、某些深綠政治人物習慣肉麻宣稱自己是「經國學校」畢業生有關。二、藉著分割「兩蔣」來取得「批蔣介石」、「去蔣介石」的偽客觀。
聽說蔣介石是「希特勒」。聽過太多、太多深綠政治人物說這是「國際社會的評價」。你聽過嗎？如果你聽過，那就真應了大陸朋友的話：你不是流淚了，你只是腦袋進水進太多，滿出來了。
蔣介石不只在中國大陸重新評價，在世界史上從來沒有被極端負評過。甚至，日本「白團」之所以在戰後匿名協助國軍重建，都是基於對蔣介石的感激。甚至、甚至、甚至，在二戰結束七十年的今天，歐洲戰史被不正比例放大了半世紀之後，研究大歷史的學者紛紛回頭理解、肯定蔣介石在中國戰區浴血奮戰，對太平洋戰區、歐洲戰區所發生的關鍵作用。
深綠的政治團體、媒體，尤其是民進黨的政治人物，只抓著一本書，已故夏威夷大學教授拉梅爾（Rudolph Joseph Rummel）的作品。他是「民主和平論」的絕對擁護者，早在上個世紀90年代初就大量書寫有關屠殺和種族滅絕的研究。他把蔣介石列為「劊子手」的第四名，說蔣介石在1921-1948年之間屠殺了1021萬餘人。中文翻譯在扁政府時代出現，讓整個深綠團體如獲至寶。開始用「東方希特勒」描述蔣介石，展開以「去蔣為皮，去中為骨」的歷史清洗。今天去砍銅像、潑陵寢的「小綠衛兵」不過是執行這種被催眠的政治意志。
其實，在拉梅爾的書裡，排名第一還不是殺人魔王希特勒。希特勒排第三，落在史達林和毛澤東之後。裡頭充滿了冷戰宣傳的思維。
但有幾個人看過、問過這個充滿西方優越意識，漠視大殖民歷史中的殘酷殺戮的夏威夷學者到底從哪裡得出這組中國人都沒過聽過的數字？尤其這些數字的整理背景是中國在動亂、分裂甚至中日交戰的過程，不管是前期的軍閥、後期的日本，蔣介石實際能控制的區域都小得可憐，而拉梅爾竟然輕率把這段過程非戰爭死亡的全中國人口都算到蔣介石身上，除了顯示他對中國近代史的無知之外，更可怕的是硬湊與偏執。
而拉梅爾在解釋那個死亡人數時，竟然是把所有傳聞中的飢荒、動亂和低度國家治理所造成的死亡全加總在一起，然後用最大值1800多萬和最小值600多萬相加除二得出了平均數。這種毫無社會科學基礎的作品，所招來的批評遠比支持多，而像樣的學者，我還沒看有一個敢引用的。敢引用的，大概在台灣不入流的深綠學術圈子裡。
這就是深綠口中「蔣介石是東方希特勒」的全部基礎。你腦袋裡的水流完了嗎？
封建瓦解之後的中國是一個腐朽、貧弱但人口眾多的龐大怪物。蔣介石完成「中國統一」，尤其是讓中國從列強瓜分的危機裡統一，是非常了不起的歷史功業。而更非常、非常、非常了不起，是在用意志帶領中國戰勝了日本，這是今天世界政治的重要基礎。在「鴉片戰爭」之後，中國被羞辱了一百年，但蔣介石讓中國重回國際舞台，成為聯合國五常之一，腦子進水的台灣人難道以為這是偶然嗎？
「功蓋三分國，名成八陣圖。江流石不轉，遺恨失吞吳」。如果不是國共對抗失敗，蔣介石失去了大陸，今天蔣介石的歷史評價會更正面而完整。
最重要的，蔣介石有「小過」於大陸，但有「大功」於台灣。今天看見那些舉著日本太陽旗、興奮參拜靖國神社的亂臣賊子，台灣人真是「認賊作父在先，忘恩負義在後」。要蔣介石對「白色恐怖」時期的冤假錯案負責還有點道理，但在那個國共內戰正酣的年代，要蔣介石為遙遠台灣的「228」負全責？這些比拉梅爾更偏執、更不入流的政客、學者你也信？
如果你對今天的台灣有一種民粹級的肯定，你最該肯定的，是蔣介石。他對台灣的功績難數，我舉幾個大的。
一、你知不知道在二戰之後，台灣是全世界最早結束「美援」的開發中國家，全球最早脫貧，甚至比馬歇爾計劃的一些歐洲國家更早。你以為這容易？
二、你知不知道二戰之後，台灣是最早完成先進公衛系統的國家，大大提高台灣人的健康和壽命，你以為這容易？
三、你知不知道二戰之後，台灣是最早完成國民義務教育普及化，甚至把義務教育拉長到九年的國家，你知不知道這何等不容易？
四、你知不知道二戰之後，台灣是最早完成土地改革、資本移轉、階級消弭的非共產國家。你知不知道這不只不容易，這其實正是今天許多前日治時期的既得利益深綠貴族「恨蔣」、「反蔣」的核心情緒？
五、你知不知道今年是「823」砲戰60周年紀念，60年前，在美國的威脅之下都沒有放棄金、馬，讓台灣本島至今免於戰火，這不只不容易，近乎神蹟。
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但不怪你，因為這些過去幫著日本殖民政權殘害台灣人的皇民後代把你腦袋灌滿了水。大陸今天都能用「國家治理失敗」看待當年文化大革命的紅衛兵橫行，你認為台灣該怎麼看這些「綠衛兵」？
我不會期待真相能還原。我不會期待公義能伸張。這種東西，台灣的政壇根本沒有。台灣人已經不夠格評價蔣介石。那就讓蔣介石入土，讓更大、更長的歷史來重新定位蔣介石的功過座標。到底是國家處理、地方政府處理、蔣家後人處理？如果潑一次漆不夠，那就再等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