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9月19日 星期四

解脫

發問者:所謂的宗教人士都有一個共同點,在大部分前來聽你演講的人身上,我也看到了同樣的東西。他們都在追尋所謂的涅、解脫、悟道、自我實現、永恆或上帝。各種不同的教派都替這個目標下了定義,並且擺在他們信徒的面前。每一種教誨都有它的經書、修行方式、老師、道德戒律、哲學、承諾和威脅——一條筆直、狹窄而排外的路,允諾著終極的天堂或其他。大部分的追尋者都會從一種修行方法換到另一種,以最新的教誨替代他們最近放棄的那一個。他們一會兒熱衷這個,一會兒熱衷那個,而從不思考一下那些都只是追尋的活動罷了。有些人也許會待在某個修行方法或團體中,拒絕任何的變動。另外一些人也不管自己想證悟的是什麼,最後就相信自己已經證悟了
,然後終日縮在自己的至福中,卻也因此而吸引了不少的信徒,於是惡性循環又開始了。這其中存在著強迫性的貪婪,總想達到證悟,然而通常都會嚐到失望的苦果和失敗的挫折感。對我而言,這些似乎都是非常不健康的。這些人犧牲了正常的生活,去追尋一個想像的目標,他們的周圍散發著一種令人極為不悅的氣息——盲目的狂熱、歇斯底里、暴力和愚蠢。在他們之中很難得會有一些比較清醒的優良作家。上述一切便是所謂的宗教,這整件事真是臭氣熏天。這便是虔誠信仰所散發的香味。我到處都看到這個現象。追求證悟帶來了極大的破壞,也犧牲了許多人。現在我要問你,到底有沒有所謂的證悟這件事?如果有的話,它又是什麼?

克里希那穆提:如果它是逃避日常生活——日常生活指的是非凡的關係的互動——那麼這所謂的證悟、解脫或其他稱呼便成了幻覺和虛偽。任何一件事如果否定了愛以及對人生的了解,必定製造極大的傷害。它會扭曲我們的心智,於是生活就變成了一件恐怖的事。如果我們把這個視為顯而易見的道理,那麼也許我們可以繼續探討解脫是否存在於日常生活之中。畢竟生活比任何概念、理想的目標或原則都要重要得多。就是因為我們不懂得生活,才會發明這些可以讓我們逃避的不實概念。真正的問題應該是:我們能不能在日常的活動中發現解脫?還是,它的美只有天賦異禀的人才能發現?解脫意味著發出自己的光,但不是自我投射或想像的光,它不能來自個人的習性。這一直都是真正的宗教而非組織化的信仰或恐懼所教導的。
問:你說真正的宗教所教導的!這句話立刻製造了與世對立的標新立異的專家。你是不是暗示宗教和生活是分開的?
克:宗教不是和生活分開的;相反的,宗教就是生活。因為宗教和生活分開了,你所說的那些不幸才產生。現在讓我們回到那個最根本的問題:在日常生活中,我們有可能解脫嗎?
問:我還是不知道你所謂的解脫是什麼?
克:一種否定的狀態。否定是最積極的行動。了解這一點是很重要的。我們大部分人很容易便接受了正面的教條或信條,因為我們想得到安全,想有所屬,想要執著和依賴正面的心態會帶來二元對立與分裂,當某一個心態和其他的心態對立時,矛盾就產生了。如果否定所有的價值觀、所有的道德、所有的信仰,如果沒有局限,就不會與任何東西對立了。一個正面的聲明之中便暗示著分裂,而分裂即是抗拒。我們已經習以為常,這便是我們的局限。否定這一切並非不道德;相反的,否定所有的分裂和抗拒才是最高的道德。否定人類所有的虛構、價值觀、道德和神,就是處在沒有二元對立、沒有抗拒或矛盾的狀態。在這個狀態裡沒有對立的東西,它也不是某個狀態的反面。
問:那麼你如何知道什麼是善,什麼是惡?還是根本沒有善惡?什麼能防止我犯罪或殺人?如果連標準都沒有了,天曉得還有什麼能防止我越軌的?
克:否定這些便是否定自我,自我就是那個不斷追求有限良善的受制的生命。對大部分人而言,否定是一種空洞的狀態,因為我們只認識制約、恐懼與不幸。我們透過這些來看否定,便自然把它想成了恐怖的空洞與斷滅。如果一個人已經否定了社會、宗教和文化的主張,而​​仍然臣服於社會,那麼他還是一個痛苦的人。如果一個人真的擺脫了過去,那麼否定就是解脫的狀態。它會在這個人所有的活動中運作。需要否定的其實是過去的傳統與權威。否定即是自由,一個自由的人才懂得生活、愛與生死的真諦。
問:這些都清楚了,但是你沒有提到任何有關意識轉化或神聖的境界。
克:只有在自由的狀態中,你才能發現神聖。任何對於這個境界的描述,都是在否定自由;任何的形容都會變成毫無意義的語詞。自由就在那裡,但是你無法發現或要求它,它不能被囚禁在任何的修行方法中,或是被心智的聰明技巧所曲解。它不在教堂、寺廟或清真寺中。它是無路可循的,也沒有任何老師或修行的方法可以揭開它的美。只有充滿著愛的時候,自由的至樂才會來到。這便是解脫。
問:解脫會不會使我們了解宇宙、意識或存在的本質?所有的宗教經典都充滿著這一類的事。
克:這就好比在此岸的痛苦中問彼岸的事​​。一旦真的處在彼岸,你是一切,同時也什麼都不是,而且絕不會問這類的問題。這類的問題都是屬於此岸的,其實一點意義也沒有。開始真的生活,你不必問任何問題,也不必追尋或恐懼,便自然處在彼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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