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9月19日 星期四

冥想就是愛的活動(一)

思想製造的空間裡是沒有愛的。這個空間阻隔了人與人,其中充滿了變成的活動、生活的爭戰、痛苦和恐懼。冥想就是這個空間的了結,以及自我的止息。然後關係才有截然不同的意義,因為那個新的空間不是由思想製造的,你不存在,相對的東西也就不存在了。如此一來冥想不再是追尋某種幻影(不論傳統如何將它神聖化),它將是思想無法進入的無限的空間。對於我們而言,思想製造的那個小空間(也就是“自我”)是極為重要的,因為心智只知道認同那個小空間裡的事物,然後又恐懼自己會不存在。如果在冥想中你了解了這一點,心智就能進入完全不同的次元,其中的行動就是如如不動。我們並不知道什麼是愛,因為在思想製造的空間裡,愛就是我和非我之間的衝突。這份衝突和折磨並不是愛。思想就是否定愛,它無法進入那
個沒有我的空間。在那空間裡有人類求不到的至福。人類想在思維的領域中找到那份至福,其實它只能摧毀那份至福之中的至樂。
沒有念頭的覺知是最奇特的現象,這樣的覺知是更敏銳的,它不只用到頭腦,還用到所有的感官。這樣的覺知不是智力四分五裂的覺知,也不是情緒。你可以稱之為全知,它是冥想的一部分。冥想之中那沒有覺知者的覺知,就是與無限神交。這份覺知和只看到客體而沒有觀察者是截然不同的,因為在冥想中的全知根本沒有客體,因此也沒有經驗。在這樣的冥想之中,你的眼睛是睜開的,而周圍充滿著各種客體。然而這些客體沒有一點重要性。你照樣看到這些客體,但是沒有辨識的活動,換言之,根本沒有經驗的存在。
這樣的冥想有什麼意義?它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因為它和實用無關。在那樣的冥想中存在著至樂,但不能與欲樂混淆。這份至樂帶給你的眼睛、頭腦和心一份純真的品質。如果無法看到一個嶄新的生活,生活就會變成乏味而毫無意義的例行公事。因此冥想具有極大的重要性。它會打開那扇門,讓你進入那無法度量的境界。
你把頭從這個地平線轉到另一個地平線,你的眼睛看到一個巨大的空間,天地萬物都在其中。但是這個空間還是有限的,因為心中的空間是那麼狹小。我們所有的活動都似乎在這狹小的空間裡發生。其中有日常生活、潛藏的掙扎、相互矛盾的慾望和動機。心智想要在這狹小的空間中找到自由,因此它永遠都是囚犯。冥想就是這個狹小空間的結束。對我們而言,行動就是替這個狹小的空間帶來秩序,不過還有另外的行動會帶來失序。心智一旦結束了這個狹小的空間,就會出現冥想的行動,那個心智無法觸及的廣大空間就是寂靜。心智在自己的局限中是不可能安靜的,只有思想無法染指的巨大空間裡才有寂靜。在這寂靜中是沒有任何思想的。冥想便是寂靜。
冥想是最非凡的事,如果你不知道它是什麼,你就像一個盲人生活在一個充滿光鮮色彩、還有各種光影移動的世界。這個世界和智力無關,愛一旦進入心智,心智就有了完全不同的品質,它會變得無限,包括思考力、行動力,還有一種感覺,好像你活在一個與萬物一體的巨大空間裡。冥想就是愛的活動,那不是愛一個人或許多人之類的愛。它就像人人都可以喝的瓶中水,不論那瓶子是金的,還是陶製的,它都是飲之不盡的。沒有任何的自我催眠或藥物能帶來這份奇特的感覺:好像心智從淺到深一直進入自己的體內,直到深度與高度失去意義為止,也就是沒有任何度量了。這個狀態之中有徹底的祥和,而那份滿足感並非來自外在的東西,其中充滿著秩序、美與強烈的能量。你可以把它全部摧毀,就像你摧毀一朵花一樣,但因為它是那麼柔弱,所以它其實是摧毀不了的。這樣的冥想無法從別人那裡學來,你必須一開始就一無所知,然後從那份純真移向另外一份純真。
日常生活充滿著掙扎、痛苦及一閃而逝的快樂,冥想的心就是以這相同的土壤作為基礎。它必須為這土壤帶來秩序,然後不斷地進展。可是如果你一直想要有秩序,那份秩序就會帶來自己的局限,那麼心智就會變成囚犯。你必須先從彼岸開始,而不是一直關心此岸或如何游到彼岸。即使不會游泳,你也要投入水中。冥想的美就在你永遠不知道自己在哪裡、要往哪裡去、結局是什麼。
在冥想中有沒有新的經驗?想要有超越日常生活的更高經驗,就會使心泉乾枯。渴望更多的體驗、影像、更高的覺知或更多的領悟,會使心智向外看。這和倚賴環境或人是沒有兩樣的。冥想奇特的地方在於每一個事件都不會變成經驗,就像天空中剛出現的一顆星星,沒有任何的記憶能抓住它,也沒有辨識和好惡的反應。我們的追尋永遠都是向外的,追求經驗的心也是外向的。向內的心完全不尋求,它只是覺知罷了。反應一直是重複再三的,因為它永遠來自相同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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