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的緬甸歲月

 這兩年以來我看了不少關於緬甸的文字，基本上都是親歷者的筆錄，我排除了歐美和中國雙方對緬甸的新聞描述。而我自己到過仰光，在邊疆一帶也常能接觸來往於緬北的商人們，描述也就更真切。

   從心底里的情感來說，我愛緬甸，愛這個飽經滄桑而依然美麗的國度，越了解越親密。

   許多人看過《1984》，它的作者是喬治奧威爾，曾在緬甸生活多年，做過警察局的局長，回到英國後寫了《動物莊園》《1984》，因奇蹟般的預言了緬甸未來數十年的軍政府管制下的生活狀態，因而被緬甸的知識分子稱為緬甸三部曲。

   而實際上後兩本書是描述整個人類史上的集權管制狀態，巧合的是緬甸成為了一個樣板。

   縱覽整個東南亞的歷史，緬甸是一個面積與印度、中國不相稱，但歷史與文化複雜性卻極其相似的一個古國。緬甸有一百多個民族，幾十種語​​言，集中了目前世界上主要宗教，佛教是第一大宗教，也是世界第三大基督教浸信會教派所在地。佛教徒與基督教派的戰爭仍在持續，信奉浸信教的克倫族已經於緬族人和解，但克欽族仍在戰鬥。而激進的佛教徒又在諾開和曼德勒與穆斯林展開爭鬥。

   歷史上的緬族人強悍善戰，如同中國的北方鄰居俄羅斯人。右邊的鄰居泰國屢次被緬族人打敗，左邊的印度阿薩姆邦是曾經被緬族人吞併的阿薩姆王國。在緬甸國內，則大緬主義曾盛行很久，導致了後來的緬北和孟邦等地少數民族武裝持續鬥爭數十年。

   緬族人認為自己有燦爛的文明，有作為靈魂指引的宗教和文化，這種族群認同感是許多民族不具備的。即使在軍政府統治很多年後，國民只是痛恨管制和貪腐，但是整個民族並沒有失去他們的信仰和歸屬感。即使是軍政府的高層也時常因為佛教輪迴報應的恐懼，不敢把事情做絕。昂山素季二十年來只是被軟禁，而沒有被殺害，也有其中的原因。

   英國人的殖民給了緬甸良好的系統管理方法，給了緬甸一個法系，至今緬甸用的仍舊是英國法。與法國殖民地相比較，法國人留下來的混亂散漫氣質密佈於所有的殖民地。英國的殖民地仍舊秉承了盎格魯撒克遜文明的優秀之處，比如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新西蘭等等都成為強大的國家，你在這些強大的國家中也可以看到法蘭西文明的失敗之處，比如蒙特利爾和魁北克的法裔都做事懶散沒有規劃，淪為底層。即使在歐洲本土，法國也落後於英國和德國。

   因為法蘭西曆來是一個帝國，過激後變為一個浪漫的不切實際的左翼帝國，摻雜了民主體系，卻是一種瀰漫著民粹和混亂的不完整民主體系。這個國家的文化導致國家的緩慢失敗。它的氣質又遺傳給了所有的殖民地。

   英國人和日耳曼人算同宗，以清教徒信仰、嚴謹的做事規範和計劃性、量入為出的生活態度、對私權的認知、對知識和文化的尊重，從而引導了這數百年來的文明領先地位。

   所以，緬甸幸而在英國殖民下度過了數十年，成為當​​時東南亞最強大富有的國家。如果當時緬甸獨立後，能夠留在英聯邦體系內，保持當時的憲政體系，今天緬甸已經是一個非常發達的國家了。但是，緬族人崇尚的軍人傳統和英雄情結，導致緬甸被軍事強人所控制，並走向極權，淪落為一個貧窮和封閉的國度。

   目前緬甸走向民主體系，但他們的開放初級階段呈現了異常複雜的多樣性。全世界各地的理想主義者和心懷不軌的利益者蜂擁而入。每個理想主義者想在這裡實現他們的夢想樣本，心懷不軌的人試圖在價值觀的衝突中販賣意見獲得西方資本資助，人民懷著憤怒和仇恨，族群分裂，教派衝突，紛至沓來。

   歐美社會有許多居心叵測或虛偽的人，在歐美開放但有法制約束的體系裡，有時候能夠得逞自己的目的，但也經常不能。比如那些極端自然保護主義者，按照他們的邏輯，人類要倒退回原始社會才符合他們的正義。他們時常興風作浪，在緬甸這種初開放的社會，民眾尚崇尚和擁抱所有的歐美價值觀，可以任意橫行；再比如那些視中國為伏地魔的西方自由派，他們不僅僅是反對中國這個國家，而是反對所有和中國相關的元素，所以在緬甸到處挑唆對中國人的仇恨。

   所以，緬甸即刻遭遇了極端環保組織對各種電力方法的阻撓，水電不可以，破壞生態；熱電也不可以，污染環境；核電呢？直接被歐美斥為發展大規模殺傷武器；那麼緬甸人依賴什麼發展呢？數千萬貧窮的國民怎麼發展自己的經濟和生活呢？

   之後各種NGO在緬甸的城市和鄉村四處流竄，蠱惑對中國人的仇恨。但中國人卻是投資緬甸最多的商人，他們並不僅僅是來爭奪資源的，也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建設學校、醫院和僱傭當地員工。

   這些上躥下跳的西方人挑動​​極端情緒；佛教徒的上師們擁抱歐美價值觀，視中國人為仇寇，向自己的信徒傳達，當然目前首先傳達的是對伊斯蘭教徒的仇恨，還顧不上華人。歌手唱著反華的歌曲。

   這是開放社會的初期，各種情緒氾濫的時刻，人們需要宣洩數十年來禁錮的憤怒。西方價值觀信奉者需要一個白紙般的土地渲染他們的樣板，而完全不顧緬甸人長遠的利益，把他們當做了小白老鼠。

   正如所有的故事容易感動人，我喜歡這塊土地的滄桑，我熱愛她沒有被污染的美麗景色，沒有被現代利益浸透的淳樸人民，和他們真正的信仰，以及我相信這個國家有美好的未來，他們因其所有的特質，會成為亞洲第二個日本式的富足國家。

   然而，套用中國人的古話，任重而道遠，緬甸人需要學會妥協--民主的實質是妥協，需要學會共贏，需要學會理性，辨別這個世界上的妖魔鬼怪。

   無論是中國的傳說還是西方宗教神話裡，都充實著大量的妖魔鬼怪，他們的皮膚並不一定都是黃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