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2月22日 星期一

中國病人

我有時候後悔回到上海,偶爾想起在滇西北和東南亞廝混的日子,只是這些年雙廊已經嘈雜,清邁也熱鬧非凡。
話說回來,哪裡不人多呢?
2013年我和幾個投資人在美國忙了大半年,地產專案無疾而終,幾個投資人都對我自身的缺陷看的很清楚。 所以在前年我開始上海的新公司時,一個投資人語重心長的對我說,創業是九死一生的艱難,你要忍得住幾年的虧損和孤獨,那種折磨會痛徹心扉。
我其實已經失去了勇氣和堅持,去面對實體血粼粼的掙扎。
這與我年齡有關,與有了家庭,女兒逐漸長大有關,也與我每天在宏觀經濟裡打滾有關。
過多的放縱,無論是穿衣吃飯,還是遊玩出行,我的發須亂蓬,衣褲破舊,鞋子穿了三年沒換,偶爾赤著腳,訪客進來驚訝的看著我。
這是心理的悲傷,已經讓自己放棄現實的虛榮與夢想。
只是守著家人。
那天在醫院裡,妻子的手機沒電,她們先下車,我去停車,回來到醫生那裡找不到她們,問醫生,醫生極其冷淡和不耐煩地把我趕了出去,因為她是特許門診,急著賺錢。 我到下車的地方,到附近的肯德基和永和豆漿,到每一層樓的每一個診室尋找。 再回到特許門診三次,冒昧的再去問醫生,再被醫生趕了出來。 到大廳問訊處,小護士冷淡的說,你去匯合點。
我渾身大汗淋漓,去問下車的地方,問保安是不是看到過,甚至問有車禍發生嗎? 保安像看神經病一樣的對著我。 我神經過敏的看旁邊停著的車,低頭靠近貼膜的車窗,試圖在黑暗裡看到什麼。
之後再上去,終於在一個診室護士那裡查到妻子掛了號,但仍舊沒人,再沖到樓上,才看見妻女在特許門診那裡排隊,她掛了特許的號,但醫生拒絕告訴我。 然後她下去掛其他科,我錯過了。
我不知道醫生是為什麼,或許我看著像壞人。
知道此事的群友說,老王,如果你是這樣的狀態,就算你開私塾,我不會把孩子給你。 我苦笑,那只是幫朋友問的,我怎麼會去做? 投資失敗了可以止損,教壞孩子怎麼止損?
是的,他們說的是,老王,你沒有安全感。
在這樣的一個朗朗乾坤的時代,一個美好興旺的世界裡。
我很想找一些安全感。
就像家裡老人被人忽悠去買各種保險理財屁頭屁,我想心理安穩些,沒問題吧,這美好世界,他們又沒有去買E租寶。
我不知道為什麼恐懼,也可能知道,因為我做的這個狗屎的宏觀分析師工作,我知道這個社會處於什麼樣的邊緣.
爆倉的E租寶據說九成的投資人是老人,這些錢血本無歸.我知道大多數的老人都像我父母一樣,每頓飯蒸幾個饅頭,一鍋稀飯,一碗鹹菜,或蔬菜.買水果只找便宜的,每週去一次醫院配藥,固定的時間去銀行,交納水電費或看一看工資,於是被埋伏在那裡的諸色人等抓住.或者在超市里被那些推銷保健品、直銷的。 或者被親戚熟人慫恿去各種高利貸。
在城鎮,在三四線城市,在二線城市,在上海這樣的一線城市,無處不在上演這一幕幕,豺狼虎豹流竄于衰老的羊群之中,流淌著口水和鮮血,眼睛裡閃耀著貪婪和冷酷的光。
廟堂正在宣揚孝道和養兒防老,正在開啟計劃生育之後的二胎鼓勵生育,正在建議退休老人也要交醫保。
這不僅僅是一個老齡社會的景象,這是一個吃人社會開啟的末日徵兆。
這不僅僅是地方債的展期轉低息過程,這不僅僅是外匯儲備因資本外流帶來的消失,這不僅僅是維持匯率帶來的外貿製造業停滯,這不僅僅是房地產高庫存下的產業鏈和信貸危局,這不僅僅是名義匯率高企、負利率時代的一線城市房價高漲,這不僅僅是經濟衰退帶來的結構性鎮痛......
這是整個旁氏騙局裡的諸色妖魔鬼怪,在尋找了整個經濟體裡的犧牲品之後,伸出爪牙,撕咬那些拿著養命錢的蹣跚的老人羊群。

我很想找些安全感,只是我有些病了,看出去的天空,不僅僅密佈著著霧霾,還有末日漫天飛舞的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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