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536年,整個地球陷入一場前所未有的災難。
太陽失去了光芒,糧食絕收,緊接著瘟疫橫掃大陸。這一年,不是電影裡的末日,而是真實發生過的歷史。

天空變了顏色
536年3月,君士坦丁堡的天空突然暗了下來。
普羅科匹厄斯當時正跟著將軍貝利撒留在西西里島打仗,他抬頭看天,愣住了。太陽還在,卻像蒙了一層厚紗,光線微弱得像月亮,根本不像正午該有的樣子。

他在日記裡寫:"太陽發出光,但沒有亮度。"
這種狀態持續了整整18個月。
不只是君士坦丁堡,整個歐洲、中東、亞洲,天空都罩著一層灰濛濛的霧。
敘利亞有個書記官叫米迦勒,他記錄得更詳細,每天只有早上三、四個小時能看到一點光,但那光既不像白天,也不像黑夜。人們走在街上,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當時的人根本搞不懂發生了什麼事。
中國這邊也出事了,西元536年九月,北方突然下起了大雪。九月啊,照理說還是秋天,冰雹砸下來,把農作物打得稀爛。
南京城更邪門,535年11月到12月,天上飄下大量黃塵,整座城市都像被黃沙埋了一樣。

溫度往下掉,夏天的平均氣溫降了1.5到2.5攝氏度。別小看這幾度,對農業來說就是滅頂之災。
羅馬的一個官員卡西奧多羅斯寫信給下屬,描述那年的怪異天氣:"沒有暴風的冬天,沒有溫和的春天,沒有熱情的夏天。」他說天空就像被一塊皮膚拉伸著,擋住了太陽和月亮的真實顏色。
人們開始恐慌。
瑞典東部和中部的村莊,一個接一個被廢棄,村民收拾東西就跑,留下空蕩蕩的房屋。考古學家後來在那些遺址裡發現了大量燒毀的農舍,不知道是意外,還是絕望中的縱火。

北歐後來有個傳說,叫做"芬布爾之冬"。說的是在諸神黃昏之前,會有一個長達三年的冬天,這個傳說很可能就來自536年的記憶。那種刻骨銘心的寒冷和黑暗,被一代代口相傳下來,最後變成了神話。

飢餓吞噬了大地
農作物不長了,沒有陽光,植物就是死路一條。麥子、稻穀、蔬菜,全部停止生長,即使勉強長出來的,也是半死不活的樣子。
愛爾蘭人為這段時期取了個名字:「麵包匱乏的年代」。從536年到539年,整整三年,吃不上麵包。編年史裡就這麼簡單粗暴地記著。

中國這邊更慘。 《資治通鑑》記載:"是歲,魏關中大飢,人相食,死者什七八。"
關中就是現在的陝西一帶,那年,十個人裡死了七、八個,餓到什麼程度?人吃人。史書用了"相食"兩個字,已經說明一切了。
高歡覺得機會來了。
他是東魏的實際掌權者,一直想幹掉對手宇文泰,統一北方。聽說關中大饑荒,高歡馬上帶兵西徵。他想趁著西魏沒糧食、軍心不穩的時候,一舉攻下長安。
結果呢?敗了。

宇文泰雖然手裡兵少,糧食也不夠,但這人打仗是真厲害,他集中兵力,專門打竇泰那一路。竇泰自殺了,高歡想救都來不及,黃河上的冰太薄,浮橋沒法架。
537年,高歡又來,這次他想得更周全,等關中飢荒更嚴重了再打,沙苑之戰,又輸給了宇文泰。
飢荒加戰爭,老百姓活不下去。
美索不達米亞那邊,夏天居然下雪。一個編年史作者記錄:"嚴酷的冬天,大量的雪,鳥都死光了。"
秘魯的莫切文明也遭殃,他們原本靠著捕魚和灌溉種田過日子。氣候一變,海水溫度升高,魚群消失了,洪水還把灌溉渠道全沖毀。一個依靠精密農業技術的文明,就這麼開始衰退。

果樹不結果,葡萄藤上的葡萄又酸又小,釀出來的酒像醋一樣難喝。米迦勒寫道:"果實沒有成熟,整個土地像一個長期患病的人。"
土地病了,人也活不成。

死神來了
541年,埃及出事了。
瘟疫從尼羅河三角洲的一個小港口貝魯西亞開始,沒人知道它從哪裡來的,可能是從中非經由商隊傳過來的。一旦在港口爆發,就沿著地中海的商船,迅速擴散到整個羅馬世界。

542年春天,君士坦丁堡淪陷。
瘟疫來得猝不及防。第一天,5000人死了;第二天,10000人;第三天,15000人;第四天,18000人。皇帝查士丁尼派人在城門口統計死亡人數,數到30萬的時候,統計員崩潰了,不數了。
症狀特別可怕。
先是手掌開始疼,像針扎一樣,接著疼痛擴散到全身,患者連路都走不了。腿開始腫脹,越腫越大,最後化膿,膿液爆出來,臭味燻天。無論窮人或貴族,無論平民或皇室,全都逃不掉。
屍體來不及埋。
街上、庭院、教堂裡,到處都是一絲不掛的屍體。有些已經腐爛了,嘴巴大張著,流出黃綠色的膿水。眼睛通紅,肚子脹得像球,手臂僵硬地舉向天空。
屍體堆在屍體上面。
實在沒地方埋了,就把屍體丟進海裡,結果屍體又浮上來,在海面上晃來晃去。整座城市瀰漫著令人作嘔的惡臭,活著的人都躲在家裡,不敢出門。

皇室沒辦法,只能重金招工人蓋大墓。挖一個巨大的坑,把屍體一層層疊起來埋。男女老少,貧富貴賤,全混在一起。
查士丁尼本人也得病了。
這個一心想恢復羅馬帝國榮光的皇帝,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幸運的是,他撐過來了,活到了565年。
可瘟疫沒有結束。
558年,它又回來了。 573到574年,第三波;590到591年,第四波;597年夏天,第五波。這場瘟疫一直持續到750年,前後兩百多年。
東羅馬帝國的人口減少了三分之一到一半,查士丁尼的復興夢徹底破滅了。他本來想收復西羅馬帝國的失地,重現羅馬的輝煌,瘟疫一來,什麼都結束了。

拜占庭人把這場瘟疫歸咎於上帝的懲罰,歷史學家埃瓦格里烏斯寫道:"瘟疫將轉移到上帝指定的地方,受上帝掌控,只有他知道瘟疫的起因。"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只是災難的延續,真正的源頭,在更早之前就已經種下了。

火山埋下的伏筆
2018年,科學家終於找到了答案。
他們從阿爾卑斯山的冰川鑽出冰芯,一層層分析。當分析到西元536年那一層時,發現了火山灰,不是普通的火山灰,是大規模火山爆發才會產生的那種。

格陵蘭島和南極洲的冰芯裡,也發現了同樣的證據。534年左右,大氣層出現了大量硫酸鹽沉積,這是火山爆發的標誌性產物。
不只一次噴發。
536年一次、540年又來一次、547年第三次。三次大規模火山爆發,把地球推進了一個小冰河期,火山灰飄到平流層,遮天蔽日。太陽光被擋住,地表溫度驟降,這一冷就是十年。
至於是哪座火山,科學家還在爭論。有人說是冰島的火山,有人說是印尼的喀拉喀托火山,有人說是北美的某座火山。管它是哪座,反後果都一樣:全球性的氣候災難。
這場災難改變了太多事情。
北魏分裂成了東魏和西魏,高歡和宇文泰打了幾十年,誰也沒能統一北方。最後高歡的兒子高洋建立了北齊,宇文泰的兒子宇文覺建立了北週。一場飢荒,間接推動了中國北方的政治格局重組。

查士丁尼的帝國夢碎了,瘟疫殺死了幾百萬人,東羅馬帝國再也無法恢復元氣。後來阿拉伯人崛起,拜占庭一路衰落,直到1453年被奧斯曼土耳其滅掉。
秘魯的莫切文明從此走向衰亡,他們的金字塔和灌溉系統被遺棄在沙漠裡,成了考古遺址。
北歐人把這段記憶寫進了神話,"芬布爾之冬",諸神黃昏前的漫長寒冬。那不是幻想,是祖先的真實經驗。
哈佛大學的歷史學家麥可‧麥考密克說:"536年是有史以來最難熬的一年。"
不是1349年的黑死病,不是1918年的大流感,是536年。
一場火山爆發,18個月的黑暗,全球性的飢荒,緊接著兩百年的瘟疫,這才是人類歷史上真正的黑暗時刻。

直到640年,世界才開始慢慢恢復。
那是一百年後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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