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9月24日 星期六

何新:一切神聖都意涵著荒謬

《命運與思考》港版第二版序言


我的人生,是不那麼平常的人生。從青年時代起,我就矢志不渝地追求一種非凡的人生。  

我年輕時(80—90 年代),有高層領導曾多次欲安排我擔任重要職務。我皆回稱:我腦有病(腦殘)、心臟有病(心壞)、人懶,生活自由散漫,我擔任不了任何公共職務。當時只希望投閒置散,做一個能夠不上班、不開會、不看文件、不擔任實際職務的政治邊緣人。其實當時我的病沒有那麼嚴重,孰料後來戲語成讖。  

於是幾經波折,最後於1991 年被中央領導特准,特殊安排作為不上班的專職政協委員而編制掛在全國政協老幹部局——於茲忽忽25年矣!  

1990 年我在對北大畢業學生發表那次著名的演講時,曾當眾立言說:“我這輩子絕不當官。” 我以畢生實踐履此言也。  

我平生非黨非團,非官僚亦非文人。我年輕時(1988 年)曾被人勸入了九三學社,後嫌每週開會很煩,遂退社(1990)。  

90 年代賀敬之先生推薦我進作協,寄予厚望,唯我從不參加活動,後來也宣佈自動退會(2012)。  



至於其他什麼學會或者會議的邀請,雜七雜八我更是一概拒絕。  

1995 年後,我愈來愈倦於與雜人交往。儘管始終仍然不斷有人邀請,但我基本不再接受媒體採訪,也不外出進行演講、講課,不給電視做節目,不參與各類公開活動。  

(此期接到的邀請安排仍然很多,包括一些可能很有意思的重大活動:例如2000 前後李光耀訪華時,央視曾欲邀請何新與李光耀一起做個名人對話節目,我婉拒。90 年代台海形勢敏感時期,美國有傳媒邀請我與美國女議員陳香梅一起做節目共談臺灣前途問題,我拒絕。重慶宣傳部曾有意邀請我主講西南大講壇,我拒絕。諸如此類,我皆一概回絕之。)  

我自甘寂寞,坐冷板凳潛心讀書、思考、寫作,堅持數十年。確切說,這不是堅持,是一種愛好。  

必須說明,我這種寫作始終是自由的。也就是說,我從沒有參與或接受過任何官方組織安排的研究課題,從沒有申請使用過官方的科研經費,也從不承擔官方交辦的任務性寫作項目。 (有沒有過這種安排或者有組織的邀請呢?有很多。但是我都說我幹不了,不會。)  

在重大問題上,我基本不說假話,但是當然,我也不可能說出心中所有的真話。  我雖然編制歸在政協,但是30 年來我一天班也沒有去上過。特別是最近的20 多年來,我沒有從政協領過一張紙、一支筆,沒有報銷過一分錢的差旅費用,也沒有使用過一次公車——儘管作為仍列在編制的“準官員(?)”,我並非沒有這種權利。  

數十年來,我只從事個人有興趣的自由研究與寫作,選擇自由自在,不受外部打擾的生活方式。

二  

但是,我以著書立說,發表評論而間接地為國家謀政、謀經、謀國,提供建議及服務。  

從1968 年作為一介知青赴東北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參加工作而進入國家編制始,如若以在職工齡計算,那麼至今我已為國家整整服務47 年矣。到2018 年本屆(第12 屆)政協委員任期滿後,我會退休,則共計為國家服務整整50 年。  

這樣看來,我確實是一個資深的自備乾糧的老“五毛”,即“自幹五”。  

我雖亦凡人,但非俗物。雖非英雄,但無所畏懼。我活得乾淨利索,坦坦蕩蕩,痛痛快快,明明白白。事無不可對人言。我平生不害人,只樂於助人。  

我有公敵、論敵,但無私敵。  

多數罵我的人是由於與我存在著巨大的智商或知識差距。而我也很樂於享受存在這種差距。  

我平生閱人甚多,但是基本目中無人。早初得罪學人甚多。但是所罵的未必不是該罵的,所以活該!  

自明清以來,中國文人無知、狹隘、鄙俗(可看《儒林外史》),賤儒很多,該罵!誤國唯文人也!

三  

在許多年的時間裏,我曾經奮鬥過。這種奮鬥在許多時候,是僅僅屬於我一個人即自我的孤獨言說與精神抗爭。  

在與多數人的認知謬誤——群體謬誤對抗時,特別是當面對腐敗無腦又極其骯髒的中國人文知識界,以及偽精英界對國家社會和國民的誤導時——我常常不得不挺身反抗多數人。在這樣的孤軍奮戰中,頂著許多威脅與壓力,有時是冒著個人危險,我走過了我大部分的人生。  

我抱病經年,身體不好,還有許多事想做而沒有做完——有的也許永遠做不完了。所以我現在有某種緊迫感,有必要趕緊對歷史和未來做一個交代。  

過去我曾經出版過幾部回憶錄。那時我身體尚好;而事實上當時的認知力還是有限,有許多事情尚不知道。譬如對共濟會以前就不知道。希臘羅馬的偽史以前也不知道。幾百年來西方主流史學竟然明目張膽而有系統地偽造西方歷史和世界歷史,這以前也不知道。活到老學到老。以前的一些書可能寫早了。  

我們這一代人是新中國60 多年歷史的見證者,是大躍進和饑荒的見證人,是文革和上山下鄉運動的親歷者,也是改革開放的參與者。比諸昔日,今天中國的確已經富強許多,就實物總量看中國已成為世界最大經濟體;但是未來面對的發展阻力和困難正以幾何級數成倍方地增加。  

現實情勢是,中華民族未來面臨嚴重的生存危機,包括如不走“普世”之路則被美國及西方阻斷、包圍的危機,由於階級和集團利益尖銳對立社會分崩離析的危機。同時人類和地球環境也日益面臨嚴峻的發展危機。而80 年代以來一直主導全球的新自由主義、私有化政策和泛市場主義的經濟詭論——通過那隻看不見的市場之手及看得見的陰謀之手,不僅禍害著整個世界,也從根部腐蝕和敗壞著中國。  

我在不斷的反思中看清了自己的人生和位置。對於往事我無所可悔。我的生活活得光明正大,坦坦蕩蕩。  

佛祖厚愛我。近年我身患沈痾也還是絕處逢生,尚可以苟延殘喘。我已超越生死與利害的計較,唯此,人才能有真言、真情與真笑——包括嘲笑、苦笑與冷笑。  

我們正處在世界歷史一個史無前例大變動時代的前夜,許多動盪與變革正在迫近。未來究竟會變得更美好還是更糟糕?  

只有天知道。

四  

回觀這多半輩子的文字生活,我並未以舞文弄墨為敲門磚,不過就是做了幾場智力遊戲而已。近幾年我做了四件頗為自得其樂的事情:  

1、2008—2009,我洞悉老美壓迫人民幣匯率升值的陰謀之局究竟設在哪裡,揭露而破掉一個國際貨幣套利的大局。使得人民幣當時差點面臨的一場快速升值大出血得以避免。 (參看何新《匯率風暴》一書,2010 出版)  

2、我最早捅破了毒疫苗、轉基因、加碘鹽這三個可能讓國人逐漸斷子絕孫的局,喚起國人警覺。現在這種陰謀論沸沸揚揚,幾乎無人不知。而我是始作俑者。 (參看何新《統治世界:神秘共濟會揭秘》一書》,2010 年出版)  

3、我在中國公開掀起了”共濟會“的蓋頭,讓中國人不知道的這個歷史巨無霸展露出來了一點真容。  

4、我晚年最得意的一個智力遊戲——則是揭秘了自15世紀以來,西方史學集體偽造的荷馬史詩、希臘史,亞歷山大以及羅馬的偽史、偽印度史等等(參看《希臘偽史考》、《希臘偽史續考》以及何新網易博客)。  

這是石破天驚之舉,儘管多數學人至今對此仍在夢中!

五  

福禍無門,唯人自招,善惡之匙在每個人手中。但是,選擇只能決定個人人生,歷史則是一種宿命——願意走的,跟著命運走;不願意的,命運拖著走。  ​

嗚呼!終極還是萬法空相。色不異空,空不異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一切神聖都意涵著荒謬,意義只存在於過程,由空到空,由零(0)歸零(0),這就是人生和歷史。  

歷史是人民書寫嗎?否。歷史從來由勝利者所書寫。所以歷史總是被不斷地改寫著。  

現代物理學認為,前宇宙是非光的能量世界。瞬間的大爆炸創造了宇宙。所謂宇宙的歷史,無非是光能量的聚散離合,是四大皆空的宇宙之弦Cosmic string 的振動而已。

宇宙中沒有實體,只有稍縱即逝的事件與抽象的邏輯框架。

我存在,我必消亡。故對可言者言說,不可言者須默。 [Where of one cannot speak, there of one must be silent. ]  

那麼究竟什麼是我的人生? ——“ veni,vidi,vici,我來,我見,我失”——如斯而已。南無阿彌陀佛。

六  

80 年代有人曾經搥胸頓足地去找胡繩(中國社科院院長)告狀,罵何新是學術界的混世魔王。殊不知,這個諢號我好喜歡!  

——如今魔已老也,而且一身重病。但是老魔老魔,心境仍然很快活!  

我特別喜歡辛棄疾晚年的一首詞《 沁園春·弄溪賦》:  

有酒忘杯,有筆忘詩,弄溪奈何?  

看縱橫鬥轉,龍蛇起陸,崩騰決去,雪練傾河。  

嫋嫋東風,悠悠倒影,搖動雲山水又波。  

還知否,欠菖蒲攢港,綠竹緣坡。  

長松誰剪嵯峨?笑野老來耘山上禾。  

算只因魚鳥,天然自樂,非關風月,閑處偏多。  

芳草春深,佳人日暮,濯發滄浪獨浩歌。  

徘徊久,問人間誰似,老子婆娑?



何 新 2016年5月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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