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底耶誕節的時候,我離開了昆明公司,暫時沒有事做,帶著妻子女兒前往泰國居住了一段時間,除了曼谷和南部象島,我們基本上就在泰北一帶閒散度日。 以清邁為中心,到四周隨訪。
後來就到了清盛港,此時殺戮中國水手的事件已經爆發了出來。 我們在昏黃的湄公河邊散步,邊關的武裝軍警手持M16,目光隨著我們流轉。 遠處的警察局寫著為人民服務之類的話語,也很令人驚詫。
當天住在離開城鎮相當遠的一家民宿,古樹佈滿整個庭院,碩大的樹根在地面爬行上百米,縱橫交錯。 店老闆娘忙進忙出,老闆閑坐和我聊天,很憧憬遠方,說未來要去上海看看。 希望他後來能夠成行,生活的乏味,困守在一處小地方,精神漫遊遠處是一種寄託。 而我卻厭煩了大城市,在邊荒四處遊蕩。
城鎮的邊緣,城牆附近的荒地上,大量的攤販聚集,形成了集市,各種小吃和日常雜務、蔬菜水果的攤販。 妻子很喜歡那裡的小吃攤,一家家嘗試過來。
清盛港已經貼近金三角,你在河邊可以看見兩岸三地,老撾、緬甸的部分土地。 一些熟悉這裡的人,告訴我們河那邊老撾境內的東北人開的賭場,和他龐大的經濟開發區。
我在邊省居住的時候,不同的飯局上遇見邊疆特色的人們,那些老緬共,那些特殊部門的情報人員。 這只是尋常日子,尋常的交往而以。 伴隨著認識的人越來越雜,對邊疆故事瞭解的就越來越多。
實際上,我曾在版納河邊,想要搭乘穿越湄公河的貨船,領略沿岸的景色。 正在那時,槍殺案發生,船老大傳來的消息說河上停航了。
在泰北,穿越三國的生意人,更告訴我這些地方的故事。 謠傳前領導人管制泰北毒販的過程,採取了偏離法制的方式,大量的毒販被暗殺。 而這些死去的人,均在軍用子彈下喪命。 如果你在泰北存大額的現金,銀行查驗發現毒品的氣息,出門後,你就可能被槍擊身亡了。
這些具備域外瘋狂的故事,或真或假的在坊間流淌。
各國政府的地緣政治角力,與灰色生意的商人們,黑色生意的毒販們,各種利益攪成了一團渾水。 泰國人、緬甸人、老撾人的黑白兩道都捲入了金三角的毒品生意,或賭場生意,或正常的貿易和種植業。
與傳統的認知不同,這些年中國政府努力以經濟補償的方式,替代種植等等貼補手段,説明金三角結束了鴉片種植和產出。 但更糟糕的毒品產生了。 製造空間不大,銷量猛增的冰毒在金三角地區盛行,其九成不再銷往歐美,而是銷往中國大陸。
中國其實成了一個龐大的毒品消費市場,官方的數位也高達數千萬人。 各個城鎮都已經陷落,不僅僅是城市里酒吧貼著警方的告知,不得吸毒,不要喝陌生人飲料。 在邊疆,陌生人的香煙是沒有人接的,機場是絕對不要幫人攜帶行李的。 甚至在我開設咖啡館的鎮上,當地治安官也告誡我們,鎮上有十幾個人是吸毒的,要注意安全。
這樣的暴利,使得人們黑色的欲望暴漲,無法控制,警匪軍都牽扯在內。
而法外之地的另一部分灰色生意,則是賭場,這好于毒品,對游走于灰色地帶的生意人來說,良心上過得去。 由於政局的不穩定,合法的生意,無論是製造業還是種植業,都步履艱難。 替代種植的橡膠業其實給雲南的膠商帶來巨大的風險,辛勤耕耘十數年,未知收益在何年何月。
緬甸的巨變,又帶給緬北、泰北不確定性。 緬甸西向,帶給中國沉重的壓力。 假如緬甸完全倒向美國,中國的地緣安全將會受到巨大衝擊,印度洋的出海口被堵,東南亞的經濟腹地就變得不穩定,經略人民幣經濟圈的努力,在泛亞鐵路重重受阻中,呈現出糟糕的前景。
從緬甸國內到緬北、泰北,西方的情報人員以各種面目出現,他們或以援助人員,或以NGO方式,或以記者的名義,在緬甸國內實行軟性的干涉。 緬甸邊疆與聯邦政府對抗的少數民族武裝,有的放下武器開始談判,有個持續處於暴力博弈中。
泰國邊境聚集了以百萬計的難民,來自與緬甸軍政府對抗的基督教克倫族,他們在泰北有13萬人的難民營,其餘的混跡于緬甸境內的山林。 緬北的克欽一直依靠美國的支援,試圖獨立建國,曾經想要分離中國、印東北和緬甸的一部分國土建國,後來發現樹敵過多,不得以放棄。 其內部分歧導致了不同力量的分化,尚有一支主要武裝在對抗聯邦。
實際上的格局,對泰緬中邊境的影響力,中國在緬共撤離緬北,維持與東盟良好的關係,全力發展經濟,這些年,中國並不及美國。 美國依靠各種方式,包括在泰國難民營的援助,對克欽的支援,其滲透力遠超過人們的想像。
更大的圖謀,假定克欽當年在美國支援下建國,中印緬三國就同時在背後被人楔進去一個釘子。 但伴隨著時局的變化,美國考慮與緬甸聯邦政府的關係,一定程度上背棄了克欽。 2011年,美國參議院東南亞事務負責人,憑藉自己的努力,與緬甸軍方領導人達成協議,緬甸西向,政治改革開放後,克欽就成了棄子。 這也迫使克欽希望獲得中國的支援,放棄了割裂中國部分國土的主張。 曾幾何時,這是克欽民族極端力量的訴求。
毒梟儒康勾結泰國軍方行動,殺戮中國船員的行為,其實是非常愚蠢的。 這個人成了棋子,或許泰國軍方有些人想要立功,或許底層軍警想要重建地下毒品網路,納入自己的控制。 我們不得而知,但邊境國民生命安全的喪失,不僅僅給中國政府帶來沉重的民意壓力,也給了一個契機。
中國在追捕毒梟,並調查整個案件的過程中,也就清楚了各方立場和利益的糾葛,基於道義,也基於保護中國航運安全的現實,更是因為中南半島地緣政治格局的巨變,有了這樣一個機會,中國的影響力重返湄公河上游。
我看到一些評論在抨擊中國政府,也看到一些在歡呼雀躍。
客觀上講,我不能理解抨擊中國政府的意見,作為一個中國人,首先超越的是意識形態,要明白中國國人的安全和利益才是首屈一指的。
我無數次誇獎緬甸人,讚賞昂山素季和吳登盛為緬甸政治改革作的巨大貢獻,為他們的遠見卓識和族群長遠利益考慮的胸懷而欣喜,也為見證我認同的民主憲政體系,是我內心所願。
但如果涉及到中國人的福祉和安全,到了危及到族群未來的地步,我支援對抗所有的民主和不民主的國家,無關情懷。
也無關于中國未來能否走向民主憲政國家,即使這都是有關于族群延續的。
人類還沒有統一成一個靈魂,一個生命,如同互聯網那樣。
這就是湄公河的故事,多了老王一些瑣碎見解。
回到個人的命運,那些無辜喪失的中國水手生命,天地滄桑,無情無義,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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